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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直接组建精干的审查队伍,一个县一个县的来,直接从朝中抽调和地方没有瓜葛的人选,精确审查移民的资格。但这背后,还要涉及到人移走之后,是不是均田、是不是重改税制、是不是要取消土地制度下的佃农人身依附等等。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县若动,作为样板,其余地方的人,肯定会有所反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欗觉得,别看如今大顺在大西洋上获胜而归,但对李家王朝来说,只怕真的就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最后繁华,之后就是混吃等死、等到周期到来了。
他终究还是没想到一件事:刘玉之所以没有选择继续改革,因为刘玉打心眼里对大顺李家王朝,已然是只剩下三句话:治不了、没救了、准备告辞了。
其实走到这一步,凡尔赛和约对大顺而言,实际上为李家王朝准备了两条路。
一条呢,就如现在的实学激进派所设想的,利用海外的几十亿亩土地后世加拿大的草原三省,种包米和麦子,足够保证五千万农民过上殷实的生活,更不用提美国的小麦和畜牧业混合农业带完成均田大业。
另一条,则是利用和约拿到的欧洲市场、印度市场、东非市场、中东市场,抗住所有的压力,完成工商业转型。靠着这些市场,完成沿海地区的工业化转型,走出一条和过去的小农经济截然不同的道路。
甚至,如果说,将这两条路融合,既要工业化、又依靠移民泄压阀来减轻工业化对小农经济的冲击之痛,那么自然是最好的、最完美的、甚至可能是低烈度的、也就死个七八百万人就能完成的巨大变革听起来挺吓人,但实际上,要真是只死个七八百万人就能完成,他将是一个足以标榜史册的伟大人物因为如果按照这里说的七八百万人的死亡标准来算,并不夸张,英国死了多少人?那点人口,不提爱尔兰、苏格兰、更不要说孟加拉大饥馑,这些都不算,只说英国的宗教害迫死了多少?雅各布派延绵几十年的起义和大镇压、以及非圣公会的异端被迫移民的高死亡率,又死了多少?圈地运动后的契约奴远渡重洋更死了多少?一个弗吉尼亚公司早期号称“三年所有人都要换一茬”的死亡率有多高?第一家水力织布厂里的“装满了葡萄弹对着工人区的、随时可以点燃炮击的两门大炮”,现在还在厂区遗址当文物呢。
但显然,这两条路,大顺李家哪条也走不通。
华夏可以走通,前置条件依靠着凡尔赛和约,已经基本满足了。
但大顺李家王朝走不通。
正如后世人所评价的那般:俄国人会攻破柏林,把旗帜插向国会大厦,但罗曼诺夫家族是看不到的。
即将签订的凡尔赛和约,对大顺而言,其实一共解决了两件事。
北美的土地、移民周期的缓冲。
欧洲的市场,好望角以东的势力范围划定。
有些道理,在英国说,是很容易说通的。比如说,只要全面工业化,就能解决大部分人的生计,只需要有一个三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市场,那么一切矛盾就都澹化了。
同样的道理,在大顺说,是很难说通的。很多实学派的人相信,工业化是未来,但这个未来是多远?
大顺的土地,如果保证“每个农业人口的铁器牛耕时代的劳动极限”,那么只需要6000万农业人口。剩下三亿人,全都从事工商业?
以后世的角度,觉得问题不大:三亿人从事工商业而已,这不很正常吗?
以现在的角度,哪怕刘玉一直“判断准确”,但这话真正笃信到深信不疑的,真不多。
资本,要按照他们的需求,改造整个世界。
而改造,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以印度为例,“未经改造”之前的印度市场,只能“养活”最多20万大顺的工业人口。就现在来说,就是这样。
这个改造的过程,就不得不质问一个问题:大顺,包含在这个“要被改造的世界”之内吗?
要不要先把大顺自己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冲毁、冲垮、改造?
英国“圈地运动”,就是开阡陌破井田,确定了土地的排他性所有权,大顺如果想走这条路,在所有权上似乎是不需要改造的。
那么,这条道路,实际上就不涉及一个“土地法权”问题,而只涉及到经济问题:大顺,能不能拿出给两亿佃户和贫农的工商业工作岗位?
凡尔赛和约的势力范围和市场内容,能为大顺提供多少个以外贸出口为导向的工作岗位?未必是好的工作岗位,哪怕是去狭窄的烟囱里清洗烟囱、去矿井里挖煤、甚至去棉田里搓棉花、甚至连为造船砍木头都算上,一共能容纳多少人?
这也是李欗哀叹的另一个原因。毕竟,凡尔赛和约对大顺来说办了两件事,如果第二件事、也即外贸导向出口,能够容纳足够多的人口,李欗是不必哀叹的如果那样,那么移民问题,就只是个华夏的未来、或者说是锦上添花。那还担心什么啊?人地矛盾,不考虑租佃体系对生产力的遏制,从资本主义的视角来看,也可以认为就是“我要劳动”和“没机会劳动”的矛盾。若是出口导向和海外市场,能为两亿人提供“劳动”的机会,那么站在资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