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湘万万不会想到身旁的男人一边和她嗑着瓜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刀了宋有金。
她压根没注意梁远洲的心思,想到即将回城,又想到害她下乡的宋有金结了婚,她快乐的心情几乎要满得洋溢出来了。
距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还剩半小时。
候车室闲得无聊,姜湘四处张望,没找到消磨时间的乐子,最后只能和梁远洲唠嗑:“你也是长川市本地人吗?一直住新城路?”
“算是吧。”梁远洲点点头,他小时候便跟着家里一块搬来长川市了,勉强算是本地人。
“那你就是城镇户口了,”姜湘说,“城里人月月有定额粮,挺好的呀。你怎么、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梁远洲:“…………”
什么叫他尽学坏的?会不会讲话?
他微微眯眼,凉凉地瞥了姜湘一眼。
若不是担心第一次见面吓跑了人,他犯得着如此装乖装温柔吗?
想着不能暴露本性,于是垂下眸,继续憋着心思装着。
姜湘丝毫不知眼前的男人怀揣着什么样的坏心眼,她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再次确定了四周没有其他人,才敢继续开口。
“你弄那些介绍信,怎么敢的呀?弄假的介绍信就算了,你怎么随便给我说?不怕我举报你?”
听到这些,梁远洲忍不住笑了,问她:“你会举报我吗?”
姜湘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想了想,摇头说:“我不会举报你,我最恨的就是背地里举报人的勾当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暗戳戳打听,“你弄那么多介绍信干什么呀?总不能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要那样我就——”
剩下的话她顿了顿,对上梁远洲笑盈盈的眼神,不知怎么就觉得汗毛倒立,背后凉飕飕的,她没敢继续说下去。
倘若梁远洲当真做坏事,比如造假身份坑蒙拐骗甚至拐卖人口,她一定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坏事。
大概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梁远洲无奈解释:“你不要多想,我不做别的事,就是去黑市——”
“你去——!”黑市啊。
姜湘瞪圆了眼,用佩服的眼神望着他。
这年头的黑市,其实就是背地里私下倒买倒卖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卖粮,乡下的庄稼户拿精细粮偷偷到黑市卖,能卖不少高价呢。
粮食的倒买倒卖姑且不论,还有更多倒卖各类票证的,粗粮票细粮票花生油票,布票,工业券,就连稀缺的自行车票手表票都有路子捣鼓。
姜湘去过黑市,她去那就是去逛小吃摊的,一没出息贪嘴的小女生,就指望着糊火柴盒的零花钱买个烧饼馄饨吃吃。
她从来不接触那些倒卖票券的,但她远远看见了那些混混怎么干。
比如工业券,城里人时不时能领到一两张工业券,虽然这票稀缺,但总有一些人家不需要。于是有人专门收工业券,一张券折算成几毛钱甚至一块钱,价格不定,时高时低,端看黑市缺不缺这些票。
收来的工业券,就被那些二道贩子拿去高价卖给其他需要的人,比如城里结婚嫁娶凑不到足够券置办东西的人家,或者乡下的庄稼户也会需要几张工业券。
要知道,买铁锅、烧水壶、脸盆等等都需要工业券,乡下的人家缺票但没有其他门路的,只能在黑市买。
单单这一样工业券,中间就有不少利润差价了。
二道贩子赚的都是黑心钱,资本家的那一招算是被他们学精了。
姜湘啧啧,斜眼瞅了一眼身旁活生生的二道贩子梁远洲。
梁远洲自然注意到了她微妙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低声说:“我和其他人干的路子不太一样。比如收粮,我在乡下收粮的地方从来不固定,偶尔碰上头一回和我做买卖的,他们不信我,我就给他们看介绍信,态度摆得诚恳一些,再给他们多许一些利,他们便信我了。”
姜湘无语望天,这也行?
乡下的农民老大哥不知道这货的介绍信造假吗?
梁远洲不介意告诉她这些,继续低声说:“我每次交易,见不同的人,顶的身份都不一样,给的介绍信自然也不一样。这样保险一些,免得稍不留神被人卖了。”
毕竟黑市倒买倒卖是违法的,公安局都在抓呢。
姜湘不全相信他说的话,那里面好几张介绍信的名头,还是公安局刑侦大队姓徐的呢。
他还能顶着公安同志的名头去黑市混?
听她这么说,梁远洲沉默了一下,他很少用到那几张公安局的介绍信,拿着就是以防万一,至少到目前都没用过一次。
“你知道的,”他扭头望天,“……黑市,不好混,有这一层关系狐假虎威,能挡不少麻烦。”比如黑吃黑。
姜湘意味不明地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