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无人照拂。遂阿嫂托我相看,欲为裴郎甄个得体的继室。你意下何如?”
海翌未暇思索:“殿下之侄端的是德行贵重。我无可推辞,便替纾臻谢过殿下隆恩了。”郝毓恒笑意粲然:“今后纾臻是吾的侄媳,吾与东朝便愈发亲密了。”海翌感激涕零,只觉郝毓恒助她避了塌天祸事,实叫外人观瞻,如何不是:
只教骨肉投豺去,却笑膝下稚子忙。
待海翌离去,郝毓恒与佛奴讥道:“已是这样的岁数,竟还是这样蠢笨。旁人家里能出一位皇后,不知多兴高采烈。她却如丧考妣、如临祸殃一般。噫!到底是意蠢心驽,只配为我婢仆。”
夏筵节免前后殿坐朝,是以今上便于福宁殿读籍。巳时五刻窦冲禀道:“官家,宜春郡夫人请见。”今上遽起:“纾臻麽?她病愈了?快请快请!”窦冲笑对高班颔首,丹陛的高班便请纾臻进殿。
是日因无公务,纾臻未曾具官袍、戴幞头,而是改女子装扮,穿疏香缠枝花褙子、堇色襕裙、内为芙蕖抹胸,见只觉清凌之气扑面盈来,俾人心旌摇荡。窦冲退却,徒余一室阒然。纾臻矮膝:“拜见官家。因病时素蒙官家恩惠,故病愈特来叩谢圣恩。”言罢欲跪,今上速至前搀她,顺势抚脉:“脉象是见好,然你大病初愈,应多歇养两日。此刻日头正高,倘或着了暑气,怕要复病了。”
纾臻笑道:“妾正是觉身上好些,才特来谢官家恩典的。不然也不肯来,唯恐过了病气给您。”今上示意她坐:“这却不要紧。”这话使纾臻噤住,直红脸俟逾片刻方道:“今日夏筵节,炊馔可自动自用。妾制了两道馔食献与官家,聊表寸心。”今上止问:“近日胃口怎样?还是疲惫饮食麽?”
纾臻赧然道:“倒比前些日好些。昨个还用了一瓯饘粥,觉暖暖的,胃里调停些许。”今上见她日渐羸瘠,心落隐痛:“大病初愈总是如此,需徐徐图之。傥隔了半月食欲仍不见佳,你只管来告我。”纾臻噙笑打趣:“官家又要给奴写药方了麽?”
今上哽住,只觉心事被勘破,竟错开眼去,半晌纾臻道:“奴僭越失言,请官家恕罪。”今上摆首:“说得是。我正欲再开一帖药替你调理脾胃。”说罢他扬声唤窦冲:“备一碗七宝素粥来。”窦冲行近,私禀今上两句话,今上复低声吩咐他。窦冲默应,旋又退去。今上对纾臻道:“今日休值,可曾多歇几刻?”纾臻和声:“总是寅初便醒,怎也改不得。”说罢纾臻揭开食盒:“馔艺粗陋,还请官家海涵。”
虽他素来不用小食、糕饼之属,然而此刻却从善如流地捏起一块,笑道:“纾臻于家之刻时常主庖厨罢?”纾臻颔首:“早年随家父外放许州,彼时家父官职低微,家生艰难,故膳馔上有些艰辛。妾却罢了,只是不能屈了底下的弟妹,只能换着模样制馔,只盼恁两个小祖宗能屈尊用些。”今上颔首:“长姊如母,果然如是。”
纾臻对道:“诸母育舍妹后,屡有犯疾,妾理当担此重任。”今上疑道:“令嫡母不曾鞠育令弟妹麽?”纾臻苦笑:“嫡母素憎嫌妾的生母。既瞧她不起,又需以她替家父繁衍后嗣,常日里素是热一程、冷一程。”今上默然端量纾臻,俄而纾臻道:“鄙家琐碎,不敢有累圣听。皇恩浩荡,使家父执事翰林院。自此膳皆有备,妾亦无需为弟妹温饱忧愁。”
适时窦冲将七宝素粥端来,今上授意他置纾臻处。纾臻登时欲推之与他,抱疑道:“官家早膳未曾用妥?”今上比手道:“你少食些。你脾胃虚,早膳想也用得潦草。”纾臻胃虽不害疼,然不愿辜负今上美意,故执匙慢食。窦冲入内默然欠身,今上抬手授意,于是海翌入内时便见得这番场景:纾臻具座食粥,今上则立于她身侧含笑凝睇。遽礼数尽忘,最终窦冲禀明:“官家,海娘子到了。”
纾臻随刻起立,今上敛容:“苍舒,取披风来。”窦冲依言去取,今上接过莲蓬衣,与纾臻披妥系带:“偶有凉风习习,只怕扑了你的热身子,又要闹一场风寒。傥感热便解下,莫忘汤药。”纾臻惊异,见他神色如常便只从容谢恩,退出殿去。
待纾臻一离,他全无和霁颜色:“赐海娘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