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帝后亲自登门祝贺,梁简微干脆邀请更多人,为了充分准备这次百日宴,他只得推迟两日举行。
百日宴这天到了。
他们赴的是一场臣宴,穿着低调不失皇家尊贵。
龙辇缓缓在坤宁宫殿门停下,等待皇后上辇。
六匹高大的锻棕色宝马在前拉行,气势尊贵,车身整体采用紫檀木,自带幽幽木香,车顶四龙汇聚,争抢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车身无处不镶嵌金银珠宝,即便是月下行驶,依旧浮光流淌。
孟楚瑶身披火狐大氅,上身着石榴红海棠纹袄子,下身穿黛蓝间裙,脚踩牛皮翘头履。
踩着凳子进到龙辇内,车内宽敞,中间设有一张黄花梨木矮桌,上头摆着一只莲瓣纹青玉瓷瓶,前后各有花瓣弧口的青玉磁杯。瓷瓶旁还有两叠蜜饯蜜甜食。
季凛云正襟危坐在左边,偏头看向她,目光沉静,孟楚瑶请过安后,安静落在他对面,错开目光看向一旁。
一路畅行离开皇宫,周围只有车辕滚过地面之声,与车身四角珠玉相撞的清脆声。
出宫门又行驶一炷香后,车身忽地上下剧烈震荡,孟楚瑶受力重重后靠在车壁上,而季凛云受影响较大,又闭目假寐,措不及防往前扑倒。
车内四面铺有软垫,摔得再狠亦不会吃痛,况他手长,轻松一伸便抵在前方车壁。
只是两人疏离难跨的鸿沟被打碎,季凛云碰到车壁时,暗暗使力,顺势歪身倒在孟楚瑶身旁,整个趴在坐垫上。
手正好覆在为了稳住身形按在垫子上的孟楚瑶的手。
肌肤相贴不过一瞬,孟楚瑶猛地抽回手,高声斥责:“别碰我。”
季凛云下意识望向孟楚瑶,她正垂眸嫌恶地睨着自己。
这个眼神他见过,她用同一种眼神看过从怡情楼回来的兄长。
为何他说见过呢?
因为兄长花天酒地被她知道后,当天便被赶出房,接连睡了几日客房,意欲求和却频频遇冷脸。
孟楚瑶背靠镇国将军府,他能不能登上皇位全靠她,兄长哪敢懈怠,必须伏小做低求原谅,可他一王爷,虽清闲没有实权,却也没如此屈尊卑微过。
于是兄长想起了他,两人长着一样的容貌,声音也相同。他穿上兄长的衣裳,梳着相同的发型,学着兄长的体态。
兄长确认他背下卖惨的说辞后,他便成了季凛云,来到他们同住的院子,进到书房,径直跪倒在孟楚瑶脚边,带着泣音恳求宽恕。
当时孟楚瑶先是一愣,随之抽回裙摆,冷漠而嫌恶地俯视他。
他不会哭,兄长给了苦水,让他跪倒时乘机擦在眼上,如此双眼才被刺激出泪水。
他跪在地上,仰面承受着孟楚瑶嫌憎的目光,嘴里哀哀求饶。说的无外乎是,再也不敢了,从此收心养性,只忠于她。
可他心中却暗暗窃喜,是了,就用这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看他,不要相信负心男子的花言巧语。
你眼皮下痛哭的男人并不是你的夫君啊,而是你夫君的双生弟弟。
瞧,他多可恶,多肮脏。
幸好,泪水哭干一次又一次,直至苦水用完,孟楚瑶依旧无动于衷,冷硬冰冷如月下冒着寒气的玉观音,连视线都挪开了。
最后,他嗓音都说哑了,长到十九年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今日多。
苦水用完,眼泪自然也淌不出来,他只能弓起背,头深深埋下去,看着眼前水绿色的裙摆继续求饶。
没多久,身前的女子也听累了,起身离开书桌,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凛王爱跪,我便大度让出书房,只是到了时间,还请离开,如今这是我独自居住的院子。”
说完,施施然走过他身侧,轻薄拖曳的裙摆拂过他的手背。
手背的异样的触感自下往上爬行,钻入五脏六腑,酥酥麻麻,又扩至整个四肢,最后是口鼻眼。
嘴发渴,鼻喘粗气,眼前模糊,画面忽远忽近。
他狐疑地看着手背,明明只是轻如羽毛的重量,为何像是闻了迷烟。
孟楚瑶离开没多久,他擦擦泪痕起身,她不在,那么求饶有没有意义,回去向兄长禀告。
兄长彻底死了心,可他也不愿清心寡欲,以防出外被发现,他选择每次出去时都让他打扮一番,装作季凛云老实在家,瞒天过海。
世上只能有一个季凛云,他装了四年。如今世上只有一个季凛云,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装模做样,唯独不想在孟楚瑶面前装过去的季凛云。
“我不一样。”他还是倚着软椅,仰起头看她,异常认真地说:“我很干净。”他未碰过任何女子,待身上旧疤去掉,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
孟楚瑶落入他干净的琥珀色眼瞳,瞳孔定定指向她,目光直白坦率,没有一点作伪。
那句“我不一样”,不免令她想多。
他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