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天色如墨,四周建筑被厚重迷雾吞噬。
【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苏绿缇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站在黑暗迷雾里,嘴唇发白,指尖颤抖着向备注为陆拾壹的联系人发消息。
【辜负真心的人就该去死,你最好一辈子都生活在黑暗里,永远写不出让你爷爷满意的书法作品!】
陆拾壹秒回。
苏绿缇眼前一黑,浑身止不住颤抖,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泛着光的屏幕出现三条裂痕。
她出身书法世家,年少成名一字值千金。
可她的字在她爷爷眼里,是只知一味模仿,缺少书魂与风骨,上不了台面的劣质品。她爷爷是江城书法协会会长,有幸为国家领导人,国外贵族提过字。
不能活在黑暗里,要写出让爷爷赞不绝口的书法作品。
苏绿缇眉头紧锁,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脚下方寸可见的柏油路面变软变滑,她陷进黑暗泥沼。
“滴——”
耳鸣声尖锐持久,在脑中响起,眩晕感疯狂来袭,雾气被墨色侵染,变成一圈又一圈麻点。
麻点密密麻麻,不断放大、缩小、再放大成一张无边无际黑色塑料薄膜,一口将苏绿缇吞掉。
继而极速缩小,将她困在里面,窒息感,失重感扑面而来。
“对不起,陆拾壹……我不想……”
苏绿缇奋力挣扎,脚下用力身体一颤,豁然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喘气,闭上猛然睁开,却什么也看不见的双眼,仰躺在飞机座椅上努力平复心绪。
陆拾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陆拾壹中俄混血,上高中时从国外转回国内,对苏绿缇一见钟情,苦哈哈暗恋三年。
高考之后深情告白恋爱三天,被无情甩掉,毫无怨言。
现世报吗?
苏绿缇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轻抚眼睛上的厚重纱布。
她和陆拾壹说分手后,去隔壁山城找开律所,找常年不回家的律师妈。
律师妈在和一个小女孩逛街,被败诉了的颠公当事人堵住去路。
苏绿缇正好碰见,先报了警,后才冲上去欲把律师妈护住。
可律师妈为了保护小女孩,将苏绿缇推出去。
苏绿缇永远也忘不了,颠公当事人面目狰狞,满嘴污言秽语用激光笔照她眼睛的样子。
她视网膜,晶体不同承度损伤,有可能永久性失明。
“苏小姐,您醒了。飞机刚驶出江城,还需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俄国。”
苏绿缇身旁的短发护工,刘香刘姨,为她掖好毛毯,轻轻擦拭额头上细密汗珠:“时间还早,苏小姐可以再睡一会儿。”
刘姨是国外顶级疗养小镇——度山,派来接苏绿缇出国疗养的特级护工。
她是律师妈拖关系搭找的。
律师妈知道苏绿缇可能永久性失明,随便安慰了几句,再无其它。
苏绿缇的地球街溜子书画家爸爸亦然。
苏绿缇攥紧灰色毛毯边边,指甲连带粗线毛毯深深嵌进掌心,长呼一口气,用鼻音“嗯”一声,抬手在前面小桌板上摸索手机。
“苏小姐,您想听歌吗?”
刘姨眼疾手快将手机递到苏绿缇手里,拿出耳机线,随时准备待命。
苏绿缇摸到手机的那一刻,睁开沉重眼皮,眼前还是梦中那般无止境,逃不掉,甩不脱的黑暗。
“刘姨,麻烦你帮我打开录音,点开里面一个叫青提的音频。谢谢。”
苏绿缇将手塞进毛毯,虚握成拳,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录音里的音频,是之前在医院让护士姐姐下载好的。
青提是苏绿缇住院检查,确认伤情时发现的宝藏暖心男播客。
他读故事安慰人,直击苏绿缇灵魂。
青提仿佛是为苏绿缇而生。
“好了,苏小姐。”
刘姨话音落下,苏绿缇就听耳机里面传来了,青提温润空灵的嗓音: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我在史铁生老师的《务虚笔记》里,读到这样一句话,我想分享给你,‘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渴望爱’。我想通过这句话告诉你,我爱你,又很多人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爱你,不要轻易放弃希望……”
苏绿缇抿抿干涩的唇,缓慢闭上眼睛,在青提说熟系又不熟系的嗓音中,陷入了梦乡。
这回她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美梦。
梦里夏风习习,骄阳当空,蝉鸣伴随“叮铃铃”的考试铃声响个不停。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有考生继续作答,监考员应及时制止,并予以当众警告。”
苏绿缇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