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闻言一怔,武媚娘的话倒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他原本的想法是,至少要找到什么律法的依据,然后看看鄢懋卿的罪名符合那一条,按律进行处罚。
但武媚娘告诉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全凭您的心意。
感觉鄢懋卿还行,就轻轻揭过,若是厌烦了他,就可以批一个严重的惩罚!
李乾侧头望了一眼武媚娘,把她看得心中忐忑。
但实际上,李乾却由武媚娘的话,发现了两人的差异。
他的思维观念与这里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同的。
李乾前世生活的环境是法治世界,而这个世界却是真真正正的皇权世界,皇权大于人权。
所谓的皇权,并不是狭隘地代表他这个皇帝的权力,而是朝廷的权力,官员的权利,甚至是一切有权之人的权力。
意识到这个关键,李乾一下子联想到了昨日和珅进宫。
按理说,肩舆代步的待遇只能赐给那些上了年纪行动不便,劳苦功高的大臣。
可因为和珅送得多,讨了李乾开心,李乾随便找了个很扯淡的理由,就给和珅赐了一顶肩舆,而群臣对此也无非议。
因为赐肩舆的权力就在皇帝手中,只要不是太过分,极大影响到了别人,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如今意识到这个问题,李乾有些沉默。
他知道,要适应这个世界,就必须慢慢转变自己的思维,但这岂是一天就能变过来的?
李乾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他又将目光转向桌上的奏折,思虑了片刻后,又转头对武媚娘道:“这个鄢懋卿,其实是严相的人。”
“就算朕这里批了重罚,奏章到严相那里也可能被拦下来,改成轻判。”
李乾知道,这是因为他的权力不够大,不够多。
武媚娘本来还在心忧李乾的态度,见他继续发问,想了想便接着温声道:“陛下,严相可能也关注着您的态度呢。”
态度!
李乾皱了皱眉,要说和珅会揣摩自己的态度,他信。
可要说严嵩嘛,那他就要持怀疑立场了。
李乾一直拿捏不定严嵩的态度,这货虽然与和珅一样贪,但他却没有和珅一样的忠心啊!
和珅贪了那么多钱,前前后后往宫里送了几万两银子的物件。
可严嵩贪了那么多钱,连点表示却都没有,让李乾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不过,没送钱的人多着呢,李乾也不能以这个论忠奸,他提起笔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批上了四个字:罚俸一月。
本来是要罚俸半月,由于鄢懋卿的身份、态度加码,李乾给他加到了罚俸一个月,算是正常范畴之内的处置。
还是武媚娘的话给了李乾一点启发。
他虽然权力不多,但皇帝毕竟是皇帝,总是会有大臣不断关注他的。
就如前世的嘉靖朝,嘉靖老道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清流们看在眼里,细细揣摩,试探皇帝陛下有没有要倒严的想法。
而李乾若是对鄢懋卿的态度不好,让人牵扯到严嵩身上,那就不好了。
严嵩贪归贪,但坐了这么多年左相,掌了这么多年国库,一点岔子都没出过,这是有能力的体现。
而且严党在朝中也是盘根错节。
李乾现在正需要文官们给自己兜底,又怎么可能释放出这种信号,去折腾严嵩呢?
批完这份奏章,李乾又拿出了方才那份陇西郡守求问是否要购粮的奏章。
只是,看着这份奏章,武媚娘也犯了难。
“陛下,臣妾愚钝,也不知该怎么办。”武媚娘垂着臻首,声音细若蚊呐。
李乾笑着拉过她的手:“不必如此,朕都说过了,批错了,不知道都无妨,大不了就先搁置着。”
他也隐约明白了几分,武媚娘从小跟着母亲谋生,寄托亲戚篱下。
因为有天赋,所以心机深沉,各种弯弯绕绕玩的很转,可她毕竟受眼界所限,这种事关一郡的大事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过这在李乾看来无所谓,他自己要学如何处理朝政,武媚娘又何尝不是在学呢?
“陛下,臣妾倒是觉得,漕运一出问题,常平仓的粮食就被烧了,此事恐怕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武媚娘皱着秀眉道:“会不会是这个郡守宋昪搞的鬼?”
见李乾目光望向她,武媚娘便解释道:“臣妾从前便听说有个县,当地的常平仓多年亏空,库存十不足一,结果有一年县里犯了灾,需要常平仓里的粮食来赈灾了,知县拿不出粮,便夜间派人去放火,把一仓粮食都报了亏损……”
李乾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怀疑过这一点,这种“火龙烧仓”的把戏在前世简直不要太多。
不过,陇西郡就在京畿西邻,这个郡守既然他敢正大光明的报上来,至少也是不担心朝廷查问的。
李乾想了想,还是在上面批下了“调查火灾起因”这几个红色的字。
至于少的粮食就是是要让陇西采买,还是要从京师调拨,李乾就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最少也得等他清楚陇西粮食的价格,京师还有多少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