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楼中,李格非递上帖子后,便在门房中等着了。
他属于礼部五品官,既不是中书、门下两省的办公人士,也不是外朝四品以上大员,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进宫城的,必须得到许可才行。
每天从承天门进进出出的官员不少,此处的宦官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要是什么要害位置的官员在这等着,比如说吏部文选司、考功司郎中,兵部武选司的主事之类的,那就得好好伺候着,上好茶。
要是稍微次一点的,比如说什么礼部仪制司,大理寺的,那就有个硬邦邦的长条凳给您坐。
可要是什么太仆寺的弼马温,光禄寺里养猪的,那就对不住了,长条凳也不见得有,您就老老实实站着吧,更差的备不住连门都进不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要是肯花银子,一样是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也是承天门五凤楼这边宦官们的收入来源之一。
李格非是头一次来此,自然没人和他说这些门门道道,但此处的宦官竟然没为难他一个祠祭司员外郎,依旧是请进了摆着冰盘的内室,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
他本觉得没什么,这也是正常接待。
可直到李格非望见等在外面的那些官员之时,这才惊讶起来。
“为何他们就要等在外面,不能进来休息吗?”
一旁的小宦官腼腆一笑,率真地道:“他们没给钱……”
说到一半,就被一旁的青衣老宦官扑上来堵住了嘴:“哈哈,这孩子昨夜发了烧,净说些胡话,还请李部司见谅……”
李格非眉头一皱,正要再问,可突然外面跑来一个宦官,扯着嗓子高声问道:“谁是祠祭司员外郎李格非?”
“是在下。”李格非转身向着那宦官行了一礼。
宦官当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跟咱来吧,陛下要见你。”
李格非只得把疑问咽回肚子里,跟着宦官离开了这里。
“陛下,李格非到了。”
紫微殿政事堂里,一名青衣宦官突然跑进来禀报。
李乾面上闪过一抹无奈,但还是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武媚娘和吕雉早已离去,如今堂里只剩下李乾和老太监主仆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李乾突然叹了口气,老太监也缩了缩脖子。
堂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身青袍彩绣白鹇补子,脚踏黑布缎面官靴,头戴乌纱帽、身材英挺的李格非从殿外缓缓而入。
他没抬眼打量政事堂中的情形,而是首先向前方躬身下拜:“祠祭司员外郎臣李格非,参见陛下。”
李乾坐在上方,如今再打量穿着一身官袍的李格非,立刻就觉出一丝不同。
之前在京兆府衙门外见到他时,李格非穿着便袍,颌下留着三缕短须,相貌英俊,那种儒雅的气质由内而外,让人心生好感。
但今日再见,他穿了一身官服,却立刻就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李乾微微点头,果然是李清照的爹,要没有这么好的基因,又如何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来呢?
“起来吧。”他轻声道。
李格非耳朵微动,似乎觉得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但当他抬起头来,望向上方的皇帝陛下时,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呆若木鸡:“你……陛下…”
李乾对他一笑:“是不是觉得朕有点眼熟?”
他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李格非认出自己也无妨,大不了再让他保守秘密就行了。
这种饱学君子能在国子监里教这么多年书,一般都是老实人,想必也会听话的。
所以,该慌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李格非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再次躬身,神色间带着几分:“陛下,臣失礼了,臣只是见陛下与臣见过的一人很像,一时有些恍惚。”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李乾轻笑着击破了这苍白无力的挣扎:“不是很像,若无意外的话,你在京兆府衙门外见到的那人就是朕。”
他对后方的老太监道:“别让李卿家站着了,赐座吧。”
“是,陛下。”老太监应了声,这才有小宦官搬着圆凳坐上来。
李格非唯唯诺诺地坐下,余光却不经意间瞟到了后面的老太监,心中更是一惊。
“李卿家,今日朕见在紫微殿见你,以后你在宫外见到朕,可莫要泄露了朕的身份。”
李乾先给他打好预防针:“那天在京兆府衙门外遇到朕的事,回去也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家人、还有秦禧,也不要说那是朕。”
“臣遵旨。”
李格非求之不得,心说秦禧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在外面随便找茬,竟然就能找到皇帝陛下身上,没有八辈子造孽的功底,恐怕很难倒这样的血霉。
可也不能说他不幸,带着人想打皇帝陛下,竟然只是挨了两个大耳瓜子就完事儿了,试问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儿吗?
“陛下……”
李格非一想到秦禧,就忍不住求情道:“秦禧本性良善,只是后天教导疏忽,还请陛下……”
李乾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