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营帐连绵,旌旗飘摇。
大量的船只停靠在军营旁的码头旁,在江水中沉浮。
远远望去,可见船只上的一道道刀剑伤痕,还有一团团被火烧糊的黑色。
这都是禁军们尝试渡江的战果。
大营东门处,来自左威卫的传令兵骑着快马,马蹄扬起尘埃,一路冲进了大营,犹如一滴水落入大海。
很快,水滴产生的涟漪就扩散开来。
中军大帐,炭火熊熊燃烧,释放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诸多将军们齐齐盯着下方的传令兵,一言不发,账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无比。
传令的小兵还是头一次有这种体验,一时间汗如浆下。
“出去,快出去吧。”军帐中的文书过来赶走了他。
沉默的气氛又持续了半晌,杨素这才缓缓开口:“如果真按苏将军书信上所说,海运难以为继,大军的粮草该怎么办?”
军帐中无人应声,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
“宇文将军的兵马行到哪里了?漕船还有多久能到?”尉迟恭沉重地道。
“回将军,因有吴国水兵的阻拦,漕船几乎都滞留在洞庭一带,不敢前行,只能等着朝廷的兵马接应。”
下方一个身着坚铠的将领拱手道:“前日宇文将军部的军报传回来时,他们已抵达了同安,正在继续沿江而上。”
还有这么远……
在场众多将领心中纷纷一沉。
这漕粮还能指望得上吗?
将近三十万兵马,这要怎么办??
杨素幽幽叹了口气:“大军不能饿着肚子作战,实在不行,就只能在向城中借粮了。”
帐中的将领们闻言都有些沉重,但大多数人还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虽然吴军从北岸撤走的时候没给他们留下粮草,但在富庶的吴地,尤其还是靠着四通八达的扬州城,断然没有饿死人的道理。
但说是借粮,实际上就是拿粮,历来兵马向百姓借粮,也几乎没有还过的道理。
只要这么一借,朝廷的名声可能就臭了……
在场的诸多将军一想起出发前,自家老大的叮嘱,就有些头疼。
“赵粮督,如今已经有一部分禁军过了河,你就赶紧随着他们过河,亲自去越国走一趟!”
杨素的目光转向了闷在角落的赵匡义:“让他们赶紧从陆上出发,运粮到长江来!”
赵匡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黑脸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大军夺城拔寨,当步步为营,以稳重为先。”
“运粮草的队伍怎能与大军脱节,孤军冒进呢?”
在石梁河边上,他已经被先过河坑过一次了,现在怎么可能还在这跌跟头?大将军不能被同样的陷阱坑两次。
“扬州百姓的存粮也有限,万一借完了怎么办?二十多万禁军,一旦断粮,危在朝夕!”
尉迟恭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沉声道:“此时再不行险招,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禁军们饿肚子?”
其他将领也面色沉重,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韩擒虎皱眉望着赵匡义:“赵粮督,也不是让你们兵行险着,你先行渡江赶往越国,或许还没等你到越国,剩下的兵马就已经过江,攻占了金陵和镇江。”
“那时候粮草已经从越国起运,也能节省些时间。”
众多将军们也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宇文将军那边不知还要等多久,海上的风浪更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如今咱们能做的,就只有赶紧从陆上运粮了!”
“不错,赵粮督,你就是这二十多万禁军的希望!大军生死存亡,尽赖于你了!”
“若真的让粮草断了供,事后朝廷追责下来,你作为粮督定然难辞其咎……”
又是戴高帽,又是恐吓,如果是一般人挨了这一顿萝卜加大棒,肯定要乖乖就范了。
只是赵匡义不是一般人。
他下意识回怼道:“就算是粮草断供,也不能全怪我!上次兵部军报到的时候,还有陛下的话呢!”
“当时我也说了,日后海上有风浪,不能尽数依托海运来运粮,但你们非要一意孤行,把陛下的话当耳旁风!神人都托梦了,那还能是假的??”
众多将领们的脸色异常难看。
什么神人托梦,当时看来就是无稽之谈,是当笑话来看的,谁能想到竟然还成真了!
这是皇帝陛下蒙对了?
将领们相互对视,神色不一,但大多数人面上却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蒙的应当不太可能,如果不确定,皇帝陛下大概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要么是有人暗中告诉了他,要么就是真有什么神人夜托梦。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匡义见人们沉默,越说越起劲儿,唾沫星子横飞:“如果当时就想到海上难以通行,提前准备走陆路运粮,现在越国的粮草说不定都到了长江!”
“现在知道海上风浪大了,就来了马后炮?”
“如今过江有什么用?盯着被吴国劫粮的风险起运,等越国人慢悠悠地把粮草驮到了江,朝廷的漕船早就开过来了,不过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