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竟是本该不在府中的顾希桢。施晚根本不知他何时来的,若不是他悄无声息伸手拉住她,她兴许一直都发现不了身边竟然站着个人。
施晚抽了抽被握着的手臂,想继续跟上去。但他抓得很牢,任她如何挣动,都纹丝不动。
“别跟了。”顾希桢松开她,一开口却仍是劝阻:“先回去。”
施晚不干,她一路跟到这里,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能让她回去,她指着竹宁消失的那处,压低声音急道:“你知道我一路跟着却没问为什么,定是也清楚他肯定有问题,现在他往那里头去了,再不跟上,把人放跑了怎么办?”
“不回去?”
“不回。不搞清楚我怎么都不回去。”施晚说完便要抬腿往围墙处走。
“时候未到,跟上去也什么都看不到,”顾希桢抬臂拦住她的去路。他看向假山上的凉亭,“既然不回去,不妨上去坐等?”
施晚未料到他会这么说。她眨了眨眼睛,心思急转,忽然明悟过来:“……你早知道他会来,在这儿守株待兔?”
她顺着他视线看去,凉亭在假山顶,位置却很特殊,被另一假山的山头挡了大半,坐在里头的人能将山下一草一木尽收眼底,山下人抬头却不一定能发现上面有人。
他今日哪里是不在府中,而是放出消息当那钓鱼的姜太公,等信以为真者上钩呢。
施晚跟着他上了假山顶,这才见到那凉亭中有张石桌,桌上刻了张棋盘,棋盘上已有不少黑白子,明明是黑白的对弈,却只有一杯茶,两个棋篓也放在同侧。
茶杯隐约还余热气。施晚都能想象他坐在这儿执棋沉思的样子。听到底下有人来了,才漫不经心往山下看,目光扫向鬼鬼祟祟的竹宁,又看见了紧追不舍的她。
直到她几乎要跟着一起穿过围墙,他才不紧不慢地下了假山,将她拦住。
施晚不知他要等什么,可见他如此淡定,她也觉得没什么好慌的,既然邀她上来坐等,那就等着咯。
可她没想到,坐等,真就是坐着等。
她在石桌边落座,没有茶,没有点心,只有对面那人在不慌不忙往棋盘上落子。刚下了枚黑子,下回却落的白子,难怪只他那侧有棋篓,原是在自奕。
都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施晚却不守这个理。她拍拍桌子,“请我上来,茶呢?你都知道给自己倒一杯,没我的份?”
“没料到你来。”他将杯子往她手边推,“渴了拿去喝,没人动过。”
“还冒着热气,肯定刚斟上没多久。”施晚视线在凉亭中转了一圈,“附近定有茶具。”
“别找了,茶是怀李端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人只备了一杯。
“那他人呢?”施晚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对这个陌生人,她不免有些好奇。难怪顾希桢不怎么使唤竹宁,原是端茶倒水的另有其人。
“既是‘守株待兔’,自然需有猎人在边上守着。”顾希桢从棋盘上移开视线,投向围墙外侧,“他身法不错,由他跟不容易被发现。”
施晚大为不满,这话意思岂不是嫌她跟踪技术太差,容易被发现?
她不悦道:“你设局骗他,也不先跟我说一声!你让他以为你不在,好做见不得人的事,却把我也给骗了。我当心出事,找不见你人,只能自己出马,一路小心跟来,又是怕跟丢了,又是怕打草惊蛇,你竟还嫌我误事。”
顾希桢在棋盘中落下一枚最后白子,终将黑子活路断绝,“你觉得自己误事?”
施晚硬气道:“当然不。”
一局胜负已定,顾希桢从棋盘中挑出黑白子,分别放回棋篓中,他施施然道:“那便是了,能做执棋人,非要当棋子做什么?”
施晚闻言一怔,“棋……棋子?”
他捡起一枚白子,“这枚子,作用很大,下在恰当之处,便能堵死黑子退路,也能将黑子困死局中。这是执棋人做不到的事情。”
“当然,”他将白子丢回篓中,“它也做不到将整个棋局收拾干净。这是执棋人该做的事。二者各司其职,无分贵贱。”
施晚明白了,借物喻人呢这是。
她抿了口温热的茶水,连连摇头,“你倒是敢说。你是执棋人,活生生的人在你那里却是棋子,亏得怀李还特意为你奉上热茶,可怜这一片赤诚之心呐!”
“如你所说,人是活的。执棋人未必不能做棋子 ,棋子未必不能执棋。”顾希桢终于捡起最后一枚棋子,却未放回篓中,而是随手落在棋盘中某处。
施晚托腮看他:“你不会要再来一局吧?”
对方未回答,只又下了枚异色棋子,尽在不言中。
“自己跟自己下棋,不无聊吗?”
“尚可。”
施晚忽然伸手将白棋棋篓拉到自己跟前,从里头挑出颗白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你好了。”
她只会下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