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块儿。
“船在那边?”他忽然出声问道。
施晚一怔,下意识点头。船的确在那儿。
“岸上?”
施晚忽觉不对劲,这么明显的事,为何要问,她迟疑地再次点头。
他带着施晚涉水达岸,这才将她松开。
施晚情绪复杂不已。
水下一霎那的怦然心动不是假的,可随之而来的羞愧更令她倍感煎熬,一切情与思都纠结与身后的人与远在京城的那人之间。
她决定将水里发生的一切暂且抛在脑后,起码在她理清楚自己纷乱思绪前,不再提起此事,否则她压根儿想不到要如何对待他。
施晚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故作镇定看向他。
怎料一回头,那该死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戴了回去。
她积累了大半天的情绪一下子破了功。
她有些无奈了:“你就这么喜欢面具,离开一会儿能怎么样?”
当她望进他眼中,以期看见些不一样的情绪时,却见其双目比平时还要古井无波,甚至连眼神光都暗淡许多。
这状态让她记起道观梨树下少年时的他。
他慢慢眨眼,“你先缓缓,我暂时看不见你。”
施晚:“……你…这是旧疾复发?”
在扈州时,他好像曾告诉过她,这双眼睛的毛病挺麻烦,什么情绪波动过大,或用功过度都会导致复发,又会瞎又会痛的。
她难免有些担忧:“怎的这么突然?能好吗?”
“需要一炷香。”他试探着朝她伸过手,“但我看不见路,你……能引我往林中走吗?”
施晚一愣,望着他递过来那只缠着绷带的修长的手,又抬头看看他无神无光的双眸。
她叹了口气,搭上他的手,“好吧。我暂时充当你的眼睛好了。”
他顺势将她的手握紧。
施晚抽了抽,警惕地抬眼瞥向他,语含警告:“注意分寸,松开点!”
他乖乖松开些,语气中夹杂了些令人不忍苛责的茫然:“太久没复发,我有点不适应。”
施晚:“……”
她没脾气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心软呢?她主动握紧了点,没好气道:“这样行了吧。”
他轻轻颔首,“你带路。林中有一人家,应就在这附近。先整顿,再出发。”
施晚抬眼四望,果如他所言,西北方不远处,矗立着一间茅屋,正往外冒着袅袅炊烟。
施晚微蹙眉头:“我们还在被人追杀……这户人家……”
“无妨。”他解释道:“这位户主与师父……熟稔,不是敌人。”
施晚一愣,“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此处?”
他摇摇头:“本该顺流直下,去出风观,没料到沿途会出意外。”
“出风观?”施晚顿了顿,猜测道,“你们的驻点在那儿,褚柳也关在那儿?”
“嗯。”他并未再多言。
施晚捡起船里自己的背囊,拉着人快步走向茅屋。
虽暴雨已停,空中仍时不时吹过几口凉风,纵是夏季,刚从水里出来,风吹来,身上还是怪冷的。
她轻扣茅屋大门,三声后,里头传来苍老的女人声:“谁呀?”
施晚拉拉身边人的手,他出声应道:“晚辈乌千量,特来拜会云师叔。”
“喔,”老妇笑了笑,将门拉开,“原是你来了。”
她满头银发绾起,梳成一丝不苟的高髻堆在头顶,声音苍老若八十老妪,看上去却只在花甲之龄,慈眉善目,见便人含三分笑意。
施晚好奇地瞄她一眼,悄悄扯了扯身边人的手,低声问道:“喂,我该怎么称呼呀?”
老人笑意更深:“老身云棠衣,跟着师侄唤老身云师叔便可。”
施晚乖巧笑道:“见过云师叔。”
云棠衣含笑颔首,打量着施晚,越看看目光越温和,施晚习惯了被人这样友善地看着,顿时笑得更甜。
他突然轻咳一声,云棠衣这才想起来,将两人迎进门,“瞧这浑身湿淋淋的,先进来吧,别被冻着了。”
茅屋其貌不扬,没想到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不大不小的空间分割有序,卧房与厅堂间挂着帘布用以分隔,灶□□处一处,用一堵墙与其他部分隔开。
灶台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众人,只能瞧见他一头白发,正准备往灶里丢木头。
云棠衣见状眉头一皱,顾不上招呼施晚两人,便快步上前将木头夺下,“再往灶里添柴,汤都要烧干了!”
“你不是爱吃干巴巴的菜么?”
此声一出,施晚明显感觉身边人握着她的手稍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