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抱着艾言到了一处供人休息用餐的幽静室内。
艾言吃了点东西,那股头晕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沈逾白深深地看艾言:“言言,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父母双亡,被你们家资助?”
他如此说着,脸上却泛起清浅的笑痕,好像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艾言的心被尖刺扎了一下,她握紧筷子:“那些不好的回忆,你别说了。”
沈逾白摇摇头:“没关系。”
沈逾白的身世,他从没有主动跟任何一个人提及。
当年上初三时,沈父出事,学校组织全校师生为沈逾白募捐。
后来上高中、大学,仅有校领导了解一些实情,班长和班支书也只是知道沈逾白父母双亡,是个可怜人。
那些人或是怜悯、或是惊讶、或是不忍的表情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深处,让他刻意隐瞒起这段心酸的过往。
而如今,他波澜不惊地将伤疤坦坦荡荡地说与艾言听。
只寄期望于她也能露出于心不忍的神态,不要再同他置气,而是扑倒在他的怀中。
*
在沈逾白的叙述中,他与沈父、沈母生活在江城北城的桃林镇,早年的生活平淡而温馨。
沈父经营一家便利店,沈母因生沈逾白中断了工作,后来她上夜大刻苦学习,获得了文凭,顺利找到了一份在办公楼里上班的体面工作。
沈母的工作很快步入正轨,因为她很得上司的赏识。
那段时间,是沈逾白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父母经常忙于工作,沈母下班之后,会带他去吃别的小朋友都吃不到的麦当劳、去游乐园玩。
但这份快乐却没持久太久,沈母工作几年后,她与沈父的关系急转直下,沈逾白经常听到父母在争吵,其间还夹杂着“不要脸”、“□□”、“婊.子”的字眼。
原来,沈父怀疑沈母与她的上司有染。
不管沈母怎么解释,沈父都是不相信。
年幼的沈逾白害怕地躲在门板背后,听着沈父暴怒地摔着手边一切能挪动的东西,遥控器、座机电话、茶杯,叮叮咣咣全都掼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那时的人们还不像现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围的邻居们全都过来劝架,沈父只觉面上无光,关上家门更是疯狂发火。
这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出现,沈父发着狠地不让沈母再去那间公司上班,之前的一切他既往不咎。
沈母又怎么可能听他的,要知道那时的她已经成为公司中层,月薪是沈父开便利店盈利的三四倍。
沈父一直愤恨的上司,沈逾白是见过的,那人叫林友明。
林友明确实对沈母照顾有加,沈家发生什么事,他都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对待沈逾白更是关怀备至,总是给他买玩具、书。
当林友明知道沈氏夫妻因他在闹矛盾,便自觉请缨到外地工作。
在那之后,沈家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但好景不长,一次沈母带着沈逾白在商场逛街,偶遇从外地回江城探亲的林友明,三人便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
沈父不知从何途径得知此事,他雷霆震怒,到公司撒泼大闹,还找到领导,要他们开了沈母。
这件事轰动一时,差点登上桃林当地的报纸,林友明出钱才得以摆平。
不得已,领导将沈母调去分公司上班。分公司不在桃林镇,远在城东的郊区,沈母便打算在城东租房子以便上下班。
但沈父坚决不同意沈母去城东居住,他认为沈母搬出去是为了和林友明偷腥。
就这样沈母没有搬去城东,而是每天要花在通勤上四五个小时。慢慢地,她不再爱美,不再爱说爱笑,经常性地沉默寡言。
直到2010年年底,沈母在体检中查出乳腺有问题,她去大医院复查,结果让人眼前一黑——乳腺癌。
沈父终于如愿了,沈母不能再继续上班了。
得病后的沈母依然很坚强,她积极配合治疗,她的头发因为化疗被剃光,她就会戴上假发去接沈逾白放学。
彼时的沈逾白还不明白什么叫生、什么叫死,他只知道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严重到可能治不好。
所以本就聪明听话的沈逾白更加乖巧懂事,六年级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桃林中学六年一贯制直升班。
沈母露出得病后最开心的一次笑容,沈逾白记得那天他们又去吃了麦当劳,点了他最喜欢的香辣鸡翅和鸡块。
而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吃麦当劳。
沈逾白上初一时,与病魔抗争两年的沈母还是去世了。
此后,他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了。
沈父拉着他起来:“哭什么哭,你没妈了,还有我这个爹。”
沈逾白冷着脸将他的手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