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街市热闹,京城最近一段时日没有宵禁,南坊那边依然有卖吃食的小摊贩忙碌着,热气腾腾的香味被夜风吹散,无声吸引着成群结队的路人。
小厮和车夫驾着马车,从热闹喧嚣中穿过去,匆匆赶回了寂静的嘉永候府。
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薄汗,让门口的仆从把带回来的东西送到蘅芜院,而后自己被云芝领着去大小姐跟前回话。
蘅芜院,魏舒窈走到外间,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都完好无损,一个也没落下。
她随手指了个柜子,“收起来吧。”
待小厮走后,云芝愁眉苦脸道:“姑娘,您送都送过去了,何必再收回来?咱们府上又不缺这点东西。而且这些又都是您花费很多心思做的,咱们明明是送过去与殿下缓和关系的,现在反倒是把人给得罪了。”
云芝是真的害怕那钦北王会厌了自家小主子。奈何她百般相劝,姑娘就是不听。
她还想再劝,魏舒窈及时捂住耳朵。
云芝跺跺脚,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奴婢去给姑娘准备沐浴后要换的衣裳。”
魏舒窈这才放下手,撩了撩衣摆,转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口处那盏影影绰绰的飞鸾风灯。
白日发生的画面不可抑制地在脑海中重现。
倘若今日没有去钦北王府走一趟,她还真不知道顾玹会对夏景承说出那样的话。
顾玹平日的话不多,但每一句份量都很重。
他几乎不怎么乱说话,大多时候都说到做到。
上一世,只有在跟她闹别扭或是被她气到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威胁、敲打她的话,目的自然是让她听话乖顺些。
她从来不听,也没被怎么样。
顾玹在外人面前也一贯是维护她的态度,给了她独一无二的权利,地位,荣宠,永远都毫不避讳地偏向她。
无论两人谁对谁错,哪怕是她无理取闹,最后妥协让步的那个人一定是顾玹。
她大抵是第一个敢在帝王头上作威作福的人。
正是因为前世习惯了顾玹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上各种各样的袒护。
所以这一世发生今日这样的场景,魏舒窈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顾玹对夏景承说“不是非她不可”时,语气冷静又克制,显然不是一时气极说出来的玩笑话,更像是经过挣扎与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要撇下她。
虽然经历了前世,知道他最后一定会舍不得。
魏舒窈还是觉得心口闷。
她神色怏怏地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圆圈儿,忽而有些气馁,顾玹没哄好,祖父也没找到,自己重生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顾玹早就已经离开京城了,起码这一世他还留在这里,这般想着,心中好歹有了些许安慰。
直到她被云芝唤去沐浴,在浴池中经过热气与花露的微熏之后,整个人舒服又放松,索性就将烦心事丢至一旁,心无旁骛地趴在床上看起了枕头下的画本子。
只有云芝苦大仇深地提着一颗心放不下去,生怕姑娘任性起来得不了善终,知道有些劝告姑娘不愿意听,她喃喃嘴,只叮嘱道:“姑娘早些睡觉,这般姿势看书对眼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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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负责翻修玲珑阁的匠师和怀仁算坊的账房先生都接连找上了门。
魏舒窈用完早膳过后,便忙忙碌碌与匠师商议着在图纸上做细节上的改动,她动笔,又画了几张角落处的细分图纸。
忙了好一会儿后才把匠师送走,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的账房先生目睹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心道这名满京城的魏姑娘倒也不是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起码琴棋书画中的画技很是精湛,对屋舍等建筑也了解颇深。
见匠师走后,他放下茶杯,把手中的账本呈了上去,“魏姑娘交代的事情在下都安排好了,还请姑娘验察。”
魏舒窈大致翻了一遍。
账房先生又道:“在下按照姑娘的吩咐,将错就错,直接把梅姨娘偷偷挪走的财产二次转移到了老夫人的其他身份下,只要老夫人的身份不暴露出来,就查不到姑娘头上,旁人只会觉得梅姨娘心思深沉,以经营不善为由头,上了两层障眼法而已……”
两件事情都解决了,恰好魏良平又派人来催她归还府里面的账本和印章,魏舒窈不堪其扰,摆手让他们把箱子全搬走。
她刚折回躺椅上,外面又有第三人来见。
云芝欣喜地走进来,“姑娘,是青云巷镖局的人,姑娘上次找他们打探老侯爷的消息来着,兴许他们接应上老侯爷了。”
接应上老侯爷以后就有人给姑娘撑腰了,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忧姑娘的安危了。
魏舒窈当即提着裙摆站起身,“快请他进蘅芜院。”
主仆二人满怀期待地走过去,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镖局的人低着头,愧疚道:“姑娘,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姑娘严惩,老侯爷的行程藏得实在是太严密了,只查到他老人家最近一次的活动范围是琚州,余的还要继续派人去查。”
魏舒窈失望过后表示理解,祖父一向严谨规矩,暗访路线这种机要自然是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