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酒水,不值一提。”古鉴荫笑道,“陈先生请坐。”
陈子龙入座,他要看看古鉴荫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提及正事,说道:“都说古大人高雅,果然不假,您在此小酌怡情,羡煞多少人。”
“陈先生真会讲话,老夫在这里,不过借酒浇愁,哪里是什么小酌怡情。”古鉴荫的神情并没有愁色。
陈子龙也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讲的,但还必须接下去,于是说:“古大人位高权重,怎么可能还有发愁的事情。”
“哎!”古鉴荫叹息一声,“位高权重,可不敢当。都是人民公仆,老夫也一样。正因为如此,老夫才有一件事情,日日悬心,忧愁难解。”
话讲到这份上,已经进入正题,陈子龙也不再绕弯子,问道:“大人忧国忧民,高风亮节,让人敬佩,不知大人所愁何事?”
“今天读了陈先生的文章,方知陈先生有一颗报效家国之心,老夫十分佩服。”古鉴荫开始客气一句,随后讲道,“目前天津一事,岳擒豹不仅不悔过自责,反而继续与法租界狼狈为奸,妄图将华夏领土赠与西洋,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哦,古大人原来为此事忧心。”陈子龙明白了,古鉴荫是冲着岳擒豹来的,我攻击岳家的文章,看来被他相中。陈子龙不方便打听太多,但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不会轻易许诺去做什么。因为陈子龙可不想做热血青年,别看他鼓动别人去做,鼓动别人去爱-国,但他自己绝不会无缘无故去爱。
以陈子龙的聪慧,他也想到了,古家攻击岳擒豹,应该是为了权力,于是试探着说:“岳擒豹出卖国家利益,已经为众人所不齿。只要古大人看好人选,向上面提出建议,津海道换个道尹,不就一切大吉了嘛。”
“哈哈,陈先生聪明,聪明啊!”古鉴荫嘴上夸奖,心里却也佩服陈子龙的见识,赞赏他沉得住气。
因为换做一般的年轻人,他提出请求,早点头哈腰,忙着说愿为古大人效力之类的话了。
“谢古大人夸奖,子龙可万万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陈子龙忙又谦虚。
他不会轻易亮出底牌,反正现在他投靠了铃木梅子,暂时不想再抱另一只大腿。如果那样,他怕两头不讨好,最后身败名裂。
“陈先生,实话实说吧,老夫想请陈先生写两篇文章,当然内容是关于岳擒豹的,不知陈先生可否愿意?”古鉴荫讲出了最终目的。但他没有给出筹码,想来还是没明白陈子龙的心思。
陈子龙笑道:“古大人忧国忧民,是真国士。可我陈子龙不同,虽有报国之心,奈何身单力薄,根基又浅,可不敢拿我这鸡蛋去碰岳家的石头?”
“陈先生锦绣文章,不仅一气呵成,而且讽刺性极高,让人读来义愤填膺。陈先生之才,若是无端埋没,岂不可惜?老夫知道陈先生很忙,但为了打击卖国人员,老夫不得已,还是想请陈先生费力。”古鉴荫说着话,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往陈子龙这边推了推。“陈先生大才,不为国家民族效力,乃国家的损失。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全当给陈先生润笔之用,希望陈先生不要嫌弃。”
古鉴荫推过来的资料,上面放着一张银票。陈子龙先把银票放在一边,翻了翻那些资料,看里面的信息,堪称杀手锏级别。
比如岳擒豹和‘五珍伴读’的照片,这对打倒岳擒豹来讲,比贪污更有攻击性。这些资料到在陈子龙手中,很快就会写出核武器量级的攻击性文章,这令他兴奋,难免生起跃跃欲试之感。但陈子龙清楚,如果就此收了古鉴荫的润笔费,铃木梅子那边肯定不会落好。
两相比较,权衡利弊,古鉴荫开出的条件,对陈子龙就没什么吸引力了,他拒绝道:“古大人好意栽培,子龙心领了。奈何子龙学业繁重,实在没有精力再顾及这些事情,还望古大人能够体谅。”
“陈先生学业很忙,老夫岂能不知。”古鉴荫继续加大筹码,“我看这样,就请陈先生写两篇文章吧,这里还有五百元,就当做陈先生的茶水费。”
古鉴荫又掏出一张银票,把钱放到桌子上,推到陈子龙面前。
接还是不接?陈子龙略加思考,暗想多写篇文章,也不算什么,即便梅子知道是我写的,也未必不会同意。他想好了对策,说道:“古大人是公仆,为国家操碎了心,子龙理应为古大人分忧,若是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拿过银票和资料放好,又和古鉴荫约定说时间,“明天下午,我来交稿,古大人,您看如何?”
“好!陈先生真是个明事理的人,难得,难得。”古鉴荫伸出手来,二人相握,“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逍遥茶舍’等候陈先生。”
“子龙一定准时前来。”陈子龙听闻过‘逍遥茶舍’,据说那是高官们私下相聚之处,明天能有机会去探探究竟,也是一桩美事。
他拿好资料,向古鉴荫告辞而出,回到学校,立刻奋笔疾书。用了一个晚上,两篇文章完稿,他又读了两遍,为自己的才华感到骄傲。心道,这样的文章,当世也只有我一人能够写的出来。
陈子龙很聪明,他深知老板信任的重要,现在他面临一边为梅子做事,一边为古鉴荫做事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