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半空之中,脸上有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不断地淌下来。但她无暇顾及,脸色苍白,神情坚定,正与几只小鬼交战。
下一批鬼魂涌上来的前一刻,她忽然微微侧了侧头。
如同得了指令,几把箜篌拨出泠泠不绝的旋律音符,琴弦几近崩裂,急促而迅猛,声如裂帛。有如硝烟四起的沙场战歌,节奏极快,声声尖利逼人。
惊风楼的弟子们列阵在前,手持乐器,闭紧双目,凝神弹奏。
所有乐器同时响起,刹那间声音竟如虎啸猿啼,大有震碎金石之势!天界弟子瞬间士气大振,很快杀退了适才涌上来的一批小鬼。
此时,漆黑的天边,凭空伫立着一人。
此人长身鹤立,玉冠黑衣,服色几乎与这夜空的黑暗交融在一起。剑已出鞘,刃上猩红的血不住地滴落,但他视若无物。
他的面前是无边无际的结界,将倾巢而出的鬼魂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黑衣少年仗剑而立,剑光飞闪间迅速出招,次次击中要害,一击毙命。
许多小鬼哀嚎着倒下,而他只是平静地继续杀敌,甚至衣裳被剑气划出细微的口子,亦不在意。
伴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出,朱红鲜艳的阵法符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恍如天地都变作一张巨大的符纸,可供听命任用。
少年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剑锋浸染鬼气万千。在他身后,数百小鬼应声倒地。
忽然,弥漫的鬼气不知为何在某一瞬挣脱了束缚,逼近那人身侧,霎时间擦过他的面颊。那人原本平静的神情立刻变得冷漠,手中长剑闪过,伴随几不可闻的“咻”一声,小鬼消散在空中。
那道伤痕很浅,斑斑点点的血顺着眼尾往下淌,而那人满身的天光犹如白日,仿佛依旧是平常的样子。
他不是仙,是神。
沈玄征。
修真派掌门宋韵的第一位亲传弟子。
云月阁中,盛初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她略感意外,没想到竟然是沈玄征。
按照系统所说,有沈玄征在此,不管是哪一回的仙鬼交战,必定所向无敌。大概,今夜不会有事。
“所以,前辈现在能否告诉我,鬼界为何突然入侵?”盛初把窗纸恢复成原样,回到双成旁边坐下。
岂料后者摇头:“我才不知道呢。要是我不哄你,你断然不会如此随意地跟我来,我既然想拉个人做伴顺便保护我,当然要使点计谋。”
盛初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复,措手不及道:“原来前辈是故意蒙我,岂有此理。”她一手挡在嘴边作掩耳盗铃状,小声地道:“诡计多端的前辈,鬼心眼真多…”
双成嘟囔:“你说谁诡计多端?”言语间有些不情愿地挣开她的手。但盛初还不解气,又捏了把她的马尾才回到窗边继续观战。
好在将近丑时三刻之时,鬼气渐渐散去。这一夜的激战,总算是胜了。
二人匆忙下楼,感受到漫天飘零的残留鬼气,忙捏个诀挡住它们。
弟子们各归各位,各门派的门主则齐聚栖梧宫,分析今晚之战。
这一晚,天界彻夜灯火通明,众仙家各自商讨对策,会议开了又开,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讨论战事和对策。
程愿作为掌门弟子,也没有回去睡觉,以她的资历不足以参与会议,她就主动担下了端茶的工作,在茶室和议事厅之间来回穿梭。
端茶的人若不是她,恐怕他们所说之事被细作听了去,众门主也难安心。
学宫熄灯的时辰过后,盛初屋内的两人就着微弱的蜡烛焰火,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双成从饭堂要来的几块剩糕饼。
毕竟没人顾得上用饭,饭堂掌勺弟子难得遇上偷闲的机会,自然没有做饭。而双成忙着躲藏,也没来得及做吃的。
盛初拿着细竹签扎糕点吃,又拎起案上茶壶,把双成面前的青瓷盏斟满。
她回到案旁的蒲团上坐下,心不在焉。
鬼界动乱,怕是不会停了。
那一刻,她站在云月阁二楼的窗边,透过竹窗纸往外望去,沈玄征站在漆黑如墨的夜晚天边,驱动千张符纸打造阵法。
他面前是坚不可摧的结界,身后是天界的子民。
希望这结界,永远没有被攻破的一日。
熄灯后,盛初将案上白玉碟收拾好,洗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