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说说吧,该当如何?”
身为承旨大学士,他负责大典编修,两年来未有懈怠,经史子集等已近乎完成,唯独“修士列传”这一项推进缓慢。
盖因此一项与其他不同,近乎修史,而大修行者远离凡尘,动辄寿元数百,生平跨越数朝,史料稀少,传言众多,真伪难辨。
以大周国师为例,寿数五百春秋,许多亲历者已亡故,编撰难度极大。
钦天监内虽保存许多资料,但该机构建立时,已是大周定鼎许久后,更遑论那时候国师行踪难寻。
故而,虽皇室史官、道门、钦天监多方协力,也只勉强拼凑出一部传记。
“大人,”一名编修不禁起身,问道:“陛下何以认定书稿谬误?”
话落,许多尚不了解内情的学士皆望来。
心中不忿。
在他们看来,若神皇陛下掌握史料,为何不提早告知他们?等呕心沥血编好了再批驳?这实在没道理。
承旨学士摆手,叹道:“非是陛下看出,本官昨日入宫献稿,恰逢墨林一位大修行者在宫中做客,陛下便邀请一观,这才被指出错谬。”
墨林画师……
众人沉默。
自古修史,无非两种法子,其一依靠众多史料彼此印证,其二,便是寻亲历者问询。
此间世界有诸多传承悠久的大派,其间修士多长寿,“墨林”便是其一,若是说当今有谁有资格点评,诸多大派皆在此列。
“可恶,这些宗派偏生不予配合,此前派人求取资料,便推说遗失,这会倒批驳起来。”一名翰林拍案而起。
群情激愤。
承旨学士唯有苦笑,除却道门、钦天监外,其余宗派可非大周臣属,汇总古今修士列传,这本就是国教道门为彰显
其余宗派岂会配合?巴不得看笑话。
“说这些无用,”承旨学士压下议论,面沉似水:
“距离神都大赏只有寥寥数月,介时许多宗派都将来人观礼,尤其南唐……陛下勒令,务必于此前修改全部错谬,彰显国威。若届时拿出的传记仍被挑出问题,我等都要连罪!”
在各大派敝扫自珍,袖手旁观的前提下,想勘误成功,如何能做到?
众学士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堂内气氛跌入谷底。
这时,一名小吏匆匆奔来,于门外站定,拱手道:“大人,庶吉士于文靖求见!言称有重要史料,关乎国师列传。”
堂内众学士“刷”地望来,皆感诧异。
承旨学士目光一凝。
于文靖……那个去岁新科二甲,进来的年轻人?大学士对其印象模糊,但略一沉吟,仍道:“带他过来。”
不多时,两名年轻人结伴进入后堂,前一个穿青色袍服,后一个竟是身褐色衣袍,点缀星辰。
钦天监的博士?
“见过诸位大人。”二人拱手行礼。
承旨学士沉声道:“你有重要史料?”
“是,”于文靖深吸口气,看向身旁魂不守舍的黄贺,“准确来说,是我这同窗掌握。”
黄贺如梦方醒,将袖中书稿呈上,整个人却仍在走神,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被生拉硬拽来了翰林院。
承旨学士展开书稿,见其墨渍未干,先是皱眉,旋即目光却倏然凝固。
他迅速看完
待全部看完,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被下了定身法。
“大人?”旁边一名学士试探。
面容方正,性格古板的老者这才回神,将书稿递给他:“传阅。”
话落,又补了句:“小心些。”
后者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心接过翻看,然后人也如前者一般,接着是
满堂皆寂。
所有人心头都难以遏制地生出怀疑与……激动。
“这些……都是真的?”那名拍案而起的翰林难以置信。
纸上记载许多隐秘,他们都并未掌握,可若说虚假,却又与许多史料可交叉印证,尤其前面几点,正是陛下批驳纠正的条目,一般无二。
承旨学士起身,颤巍巍走到黄贺面前,双眼锐利如鹰:“这些,你从何而知?”
黄贺沉默了下,道:“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他在哪里?速带老夫前往!”承旨学士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语气中满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