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道上,背负瑶琴的女乐师行走着。
帽檐下垂下的纱巾内,一双稍显招风的耳朵将周遭山林中陆续爆发的战斗声浪悉数纳入耳中。
那不再是新年的爆竹声,而是刀剑碰撞,法术对轰,整座山区好似成了一处战场。
然而她却对此兀自未觉般,仍旧孤独地行走着,直到她看到等在前方道路上,那名宽衣大袖,背着布袋的银发大画师,才猝然停下脚步。
“高明镜,你要阻我?”女乐师声音清冷地说道。
拦在她必经之路上的,赫然是高明镜。
这名银发画师此刻神态凝重,举止恭敬,认认真真地朝女乐师拱手,语气尊敬:
“弟子不敢。”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
“弟子只是奉阁主之命,护您周全。”
墨林核心决策机构为“墨阁”,所以墨林之主对内,便称“阁主”。
峰会后,张僧瑶原本要继续寻找离阳,但迟迟不见踪迹,只好暂时返回,却将高明镜留在澜州,继续调查。
也正因如此,当墨林阁主得知女乐师南下,便联络了高明镜,命其赶赴此处,务必拦住女乐师。
“护我周全?”
女乐师似乎笑了下,只是声音寒冷刺骨:
“是要将我强行带回吧?”
您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高明镜叹了口气,认真道:
“弟子知晓您昔年与大周国师有仇,但一切终归已然过去……”
“已然过去?”女乐师听到这话,怒极反笑:
“断指之痛,毁我道途,岂可忘记?岂敢忘记?!高明镜,你等拦我,无非是为了所谓大局,呵,我偏不在意!修行修行,若不能顺应本心行事,又何必修行?”
高明镜沉声道:
“可今日之阵仗,又何必您亲自出手?佛门之阳谋,我等又何必为其做嫁衣裳?您若不退,弟子只好不敬。”
“不敬?”
女乐师笑了,她终于探出双手。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手掌上,竟是六指。
与此同时,身后瑶琴上的细绳“砰”地绷断,鹤尾瑶琴如一扇门板,在她身旁旋转三圈,倏然横在身前,只见其双手朝前一拨!
“噌噌噌……”
穿云裂石的琴弦声中,一股股白色湍流凝聚为斑斓猛虎,朝前扑出,虎啸山林。
高明镜如临大敌,轻轻一拍,布袋中三根卷轴一字排开,被他逐一拧拧碎。
眨眼间,这荒僻小道上,被一头头饿狼填满,每一头皆凶悍异常,毛发湛蓝,如精铁尖刺。
高明镜叹息一声:“晚辈斗胆,请前辈归山!”
这一刻,以流湖为中央,四面八方的山区内,一名名强者都隐约听到虎狼相争。
而类似的一幕幕,也在各个角落上演。
若是从高空俯瞰,那偌大的森林中,荒原上,赫然形成了一个个战场。
厮杀斗法声不绝于耳,吓得原本山林中的野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而在这场风暴之中,那居于最核心的流湖,却如同旋风的阵眼,安静异常,不动如山。
……
……
澜州境内,距离雷州边界已然不远的荒原上。
须发乱如野草,姿容豪迈,穿着武夫布衫的裴氏老家主,裴武举正在狂奔。
他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块地面塌陷,奔行中,寒风被撞碎了,冬日的空气中残留出一连串的残影。
伴随着低低的音爆!
而在他头顶,还有两道流光还隐隐更快一截。
一个是脚踩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身材瘦削,头发用一根木棍扎成发髻的西山“剑神”齐念。
另一个,周身裹着碧绿色星光,墨绿色的官袍迎风抖动,超凡脱俗的姿容上满是焦急,赫然是本该镇守在余杭城内的徐修容!
此刻,三名隶属于钦天监的观天强者竟然全体出动。
然而这股足以令任何势力严肃对待的组合,此刻却满是焦躁。
“快些,再快一些!”
徐修容大声催促,“应该就在前方,过了前边的山峦就到雷州边境了!”
地上。
血脉偾张,气海隆隆如沸的裴武举一咬牙,燃烧气血,强迫速度再攀升了一个层次。
身为并不擅长速度的武夫,他在赶路这方面最吃力。
这时候边跑边张口喊道:
“消息属实么?会不会有误?”
徐修容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急切,道:
“就算是假的,也只能去!我们赌不起!”
对于今日这场围猎,季平安并没有事先告诉他们。
余杭的隐官宋清廉,也没有收到国师求援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