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玉最后感叹了一句:“一个贴身随从费这么大心力,感情真是好。”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话要问你们,”张延玉话锋一转,正色道,“那个叫穆三郎的随从,可有什么异样吗?”
“他身上的刀口,似乎与当时长信侯世子胸前的致命伤,同出一门,”陆淮之道,“都是薄而锋利的快刀,一击即中。”
沈以宁在旁边点点头,表示同意陆淮之的说法。
张延玉露出所有所思的表情,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打着圈:“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对穆三郎不利的人,可能与当时刺杀傅远峥的,是同一批人?”
“正是。”
“这么说来就奇怪了,”张延玉喃喃道,“当时那一批刺杀世子的人,可全都死在狱中了。”
张延玉沉默了半晌,手指在太阳穴处狠狠地按了几下,似乎这样就能想出法子来一样:“究竟是什么人,又要杀傅远峥,同时还要杀穆三郎?傅行舟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哦。”
沈以宁这时才知道,张延玉把她叫来,可不单单是为了穆三郎这一件事情,想来是傅行舟向张延玉施了压。先前他哥哥傅远峥之死虽说已经结了案,但想必那个结论过于草率,根本说服不了专门为此事进京的傅行舟。
“张大人,跟刺杀世子有关的人虽说都死了,但只要幕后主使没有死,这事情就没有了结啊。”沈以宁轻声提醒道。
张延玉恍然大悟。刀法一致,说明幕后是同一人在操控。前面的卒子可以放弃,但幕后之人却始终没有被挖出来。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沈以宁轻声道。
“哦?说来听听。”张延玉笑道。沈吉昌这个小女儿有多聪明,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她六岁时,沈吉昌出征归来,庄夫人当时正病着,只有沈以宁知道让下人提前把里屋生起碳火,还替庄夫人为沈吉昌准备了一碗红豆汤圆。
“与世子刺杀一事有关的人虽然都没了,但这穆三郎不是还活着吗,要想知道这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只能从他下手。”
“只不过,穆三郎是江汉云的人,怎么可能见得着呢?”
“过三日便是陛下宴请燕国使臣的宴会,”沈以宁笑了笑,显然猜到张延玉会问这个问题,“只要看穆三郎是否出现,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如果穆三郎真的只是江汉云的贴身随从,那么他重伤至此,必然不会出现在宴会上。
但如果,穆三郎仅仅是顶着使团成员的名号,实则是另有要务在身,那么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赴宴。
“甚好甚好,”张延玉立刻明白了沈以宁的意思,“叫你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沈以宁敛眉而笑,偷偷向陆淮之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陆淮之也在看她,眉梢含笑,似乎很是认可她的提议。沈以宁心慌意乱,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出了廷尉司,阳光晴好。沈以宁和陆淮之并肩而行,一白一黑,二人本就容貌出众,这般看来更是宛如一对璧人。
“京郊大营那个燕国奸细李长兴,跟穆三郎可有什么关系吗?”沈以宁见四下无人,小声问。
“你倒是挺关心那个穆三郎,”陆淮之扬了扬眉毛,“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沈以宁抬起头惊讶地看陆淮之。她第一次听到陆淮之对一个人发出这么直接的评价,连卫临殊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好吧,”陆淮之最后还是告诉了沈以宁,“沈将军昨夜去京郊大营,正是为了这件事。但李长兴倒是个硬汉,除了那封信里原本的内容之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沈将军是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的,李长兴至今还被关在营里。”
沈以宁没有做声。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陆淮之,”沈以宁停下脚步,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嗯?”陆淮之像是一直注意着她一样。沈以宁刚一驻足,他立刻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陆淮之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
他并没有因为仅仅是沈以宁的梦就心不在焉。
“我梦见你死了。”沈以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陆淮之闻言便笑了。沈以宁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实在太不吉利。
陆淮之定定地看向沈以宁的眼睛,好像是在对她做一个郑重的保证:
“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地活到最后。”
他说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