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间深一脚浅一脚间,白昼就跟入了暮年一般,眨眼的功夫就隐了身。
天慢慢暗将下来,夜的女儿戴着面纱悄悄然露了头。
说话之间,白星洛就瞧见了天上的那轮月亮,不远不近地,就像家里的那盏灯一样,一直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早上出门前白星洛自己也压根儿想不到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她人就从京州到了江宁。
也因为担心卜染误了机,一颗心只顾着让卜染好好吃早餐,自己倒是早餐也没有怎么认真吃。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真是饿了!
星洛下车前本来还想着打电话跟阿婆说一声她晚上到家,而且她也想吃阿婆做的槐花糕了。在通讯录里都找到了阿婆的联系方式,就差临门一脚,却又想给阿婆一个惊喜,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无论如何,只要到家了,阿婆总不会让她饿肚子的。
至于槐花糕,反正人都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只是上天今天似乎格外厚待她。
临时起意,不但遇见了少年时的心有所念,既能全了自己想给阿婆一个惊喜的心意,又能吃到槐花糕。
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
光是这么想着,白星洛就觉得满心欢悦,但她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愉悦都做了面上的装扮。
于是招呼沈淮之回家。
何况今天天气预报晚上降温,夜间有雪。
这大冷天的晚上,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说话,难免引人注意,白星洛可不想在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自己的无名传言。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白星洛领着沈淮之穿过小花园,走过荔枝铺花地砖铺就的石板路,转过5号楼,进了6号楼6单元。
上了三楼,白星洛指了指对门303。
“爷爷原来住的静安巷八年前拆迁后改建成了现在的水榭花都,水榭花都建成后给爷爷分了现在的这套房子。阿婆住我爷爷家对门。”
“爷爷的事情回来以后我听家里人讲了,你……”
沈淮之本来想说“你不要太难过”,但以己度人这话光听着就觉得不对;想说“节哀”,但又有轻描淡写闲闲带过的嫌疑,思忖半晌又觉得这话怎么说都不对,于是把到了嘴边的安慰都咽了下去,只觉得喉头发痛。
这次反倒是白星洛回过头来宽慰沈淮之:“没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爷爷他老人家走的很安然。”
自从白老爷子去世以后,周围的人都可怜她自此无依无靠,要不然白安辰也不会在六年前老父亲去世以后,破天荒的带女儿去吃饭。
爷爷刚去世的那两年,白星洛最怕别人在她跟前提起这件事,也怕别人每次见面总要说些安慰的话,弄的她似乎在天地间孤零零一个人的样子。
所以,这也是后来她不愿意亲近别人,跟远亲近邻都疏离了的原因。
这么多年,只有阿婆待她与别人不一样,她也当阿婆是亲人,跟爷爷一样的亲人。
“只要不去想,就一直在。”
白星洛原以为沈淮之跟她说这些,是跟周围其他人一样,只为尽到俗世礼仪之责,是来自旧日的邻居的关怀,是熟人应尽的问候,直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突起的话题而尴尬的时候,沈淮之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但就是这句没有前缀,叫旁人不知所以的话,白星洛却是听懂了。
原来,他懂她。
她一直都知道沈淮之对于她而言,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分开不曾见面的这些年,有时候说不上是自己跟自己怄气,还是自己跟往事闹别扭,她曾几度跟自己说她对他的念念不忘都是自以为是的滤镜作祟罢了,如果没有一厢情愿的加持,说不定他早就成为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路人甲乙丙丁了。
如今看来,不是的,都不是的。
白星洛本来可以强自维持脸上的笑跟沈淮之说没关系的,说都过去了,可是听到这句“只要不去想,就一直在”,她差点儿就要在他面前丢丑了。
她懂他的意思,只要她不要重复回忆爷爷的溘然长逝,只要她不要一个人在异地的时候觉得故乡无人念她,爷爷就一直都在,故乡的人事物都全然如昨。
短短的一句话,全了她的遗憾,也成全了她的念念不忘,让她在另一个维度能够与过往握手言和。
白星洛为着眼底有泪,一时不便抬脸。沈淮之虽然着力挽救,但看白星洛的样子他就知道白星洛的难过与强忍,一时两个人之间只有沉默在扩散。
就在白星洛调整状态,沈淮之想着怎么安慰对方的时候,302的门忽然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
三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还是老太太先反应过来。
“洛洛,你……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回来前怎么不告诉阿婆一声?”及至看到沈淮之时,阿婆脸上的笑愈加欣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