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小衙役离开以后，柳承絮终于感觉薛崇手上的力气松了些，随即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的时候——
“手怎么受伤了？”薛崇问。
刚分开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便再次被薛崇拽了回去。
“无妨，只是些颜料罢了。”柳承絮借着话茬继续说道，“刘刺史说李威信佛，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程度，所以我便想着利用这一点……”
待讲述完了对付李威的过程，柳承絮又解释说：“我想着往佛像上放猪血实在过于冒犯，便只把猪血放在了底座里面，佛像身上用的‘血’，是在染坊买来的染料伪装成的。”
“我们阿絮真聪明。”薛崇发自肺腑地由衷赞叹。
柳承絮：“……”
柳承絮每每受人夸奖便会不自觉地脸红，然后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此症状在面对薛崇时堪称效果翻倍。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听说你带了宋家人回来，陪我去看看吧。”
薛崇心知柳承絮又犯了容易害臊的毛病，便也没再继续捉弄他，遂一指不远处的房间：“宋骞堂死罪难逃，已经同丁湛山他们一块关进死牢，这间房里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昨晚上来送账簿的宋瑾初，还有个叫宋瑾源的，说是想见你，我便把他俩一并带回来了。
宋瑾源是宋家的庶长子，乃是宋骞堂的妾室所生。
按理说，宋瑾初和宋瑾源都是他的表兄不假，但是他与宋瑾源的关系，却与他和宋瑾初之间的关系大不一样。
毕竟就连宋瑾初和宋瑾源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也算不上有多熟悉。
据说，是宋瑾初的母亲抢走了本属于宋瑾源母亲的大夫人的位置。
所以，宋瑾源的母亲才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宋瑾初有所往来。
久而久之，两兄弟愈发相行渐远。
以至于在后来，在宋瑾初的母亲去世后，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得到缓和。
之前过新年的时候，柳承絮去到宋府和宋瑾初还有丁焕一起玩，偶尔也会发现宋瑾源躲在暗处偷偷观望他们。
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和渴望。
宋瑾源随了宋家的根，天生便有一身商人的本领，所以长大后早早地就开始跟着宋骞堂学习接手宋氏的产业。
柳承絮就此猜测，宋瑾源八成也参与过倒售私盐。
“表弟，”宋瑾源见柳承絮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率先开口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自然，你可不就是我的表兄吗？”柳承絮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迈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坐下说吧。”
“从前，我娘和大夫人不和，因此也不允许我和瑾初接触。还记得每逢新年的时候，你都会同丁表兄一块来我家玩，我那会可羡慕你们几个了，哪像我，打小就没什么朋友，更别提兄弟或是表兄弟了，与我都如同是陌生人一般……哈哈，对不住，扯远了些。”
宋瑾源不由得苦笑，继而道：“长大以后，我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不知不觉间便着手接触到了私盐生意。我发誓，起初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私盐，然而等我有所察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想必你也了解，当时的青州是怎样的局势，丁家堪称一家独大，只手遮天，即使……”宋瑾源越说情绪便越崩溃，最后干脆瘫坐在地开始哭诉，“即使我不愿意做那样违背律法且害人害己的勾当，丁家也压根不允许我抽身。我自己也晓得，就算我去报官，终究也是无济于事的，在青州这片地界，没人能做得了丁家的主。”
“后来，我慢慢想通了，既然躲不掉，反倒不如借着身份方便，替那些因为我倒售私盐而苦受赋税折磨的百姓们做些事情，于是我一边继续跟着父亲做私盐生意，一边搜集关于丁家和……和我们宋家一切罪行的证据，”宋瑾源扶着桌腿自地上爬起来，骄傲地拍了拍桌上的整整一摞本子，“这里不光有倒售私盐的罪证，还有一些其他的大小恶行，事无巨细，我都一并记下来了。”
“如此看来，那本账簿也是你故意让瑾初表兄发现的？”柳承絮问道。
“是我，昨日我恰巧去瑾初所在的那间店铺办事，看见你们和瑾初在门口说话，于是就悄悄跟去了酒楼。你可知道，我在听说你们是来调查私盐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有激动，我当时就在想，青州……终于要得救了。瑾初回家以后就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还会去父亲的书房外面转悠一圈，我知道他曾经看见过我们和丁湛山在书房里密谋，也知道他的早就怀疑我们伙同丁家倒售私盐，所以我猜测他会去书房寻找证据，果不其然，我猜对了。”
“表弟，今日我把这些罪证都交给你，不为求别的，”宋瑾初猛然跪地磕下三个响头，直起腰后拱手道，“我明白，倒售私盐是要满门抄斩的重罪，故而我不求我能活命，但只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