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挺的鼻梁,清秀的眉眼,是江南水乡才能孕育出来的特有气质,却偏偏出现在东北哈尔滨这座小城里。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关雪还是能一眼认出他,仿佛记忆里那个人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长大,直到现在,和面前的人重合了。
关雪紧紧盯着,伸手拦住警员:
“交给我处理。”
“不用了,今天我也在场,直接把人交给我吧。”装政从后面晃悠悠过来,拍了拍其中一个警员的肩。
关雪转过身,向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到干涩,却又暗含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是吗?裴先生。”
她的眸子中泛着某些难以挡述的东西,
“所以你是要履行一位厅长的责任了吗?
装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熟悉审询过程吗?你了解自己的本职工作吗?你知道该如何撬开他的嘴吗?”
关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眸中暗流涌动。
裴政松开手。
“把他带回警察厅。”
她对警员说道。
“关科长,把他押到牢里吗?还是直接带去审询室。”
才刚回到办公室,就有人来问。
“不用,把他带过来。”
“关科,对一个□□不用这么……”
关雪重重一脚踢在椅子上,厉声道: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即使是又怎样?上来就夹枪带棒,武力能解决,这没错,那万一他不是呢?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她调整了一下语调,克制住怒意,
“记住,我们不仅要打开他的嘴,还要打开他的心,用武力让一个人顺从,永远称不上本事……”
警员垂首听着,一句也不敢多说。
“去!带过来!”
零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门被人敲了敲,然后推开。光线猛得倾斜下来,如决堤洪水般在房间里肆意奔流。
少年站在光线汇聚的地方,一身灰衣微皱,却眼角眉梢都带着凌厉。他直视着关雪,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进去!”
警员呵斥,猛推一把,少年住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原地。
房间里一片静默。
“你们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过了很久,还是关雪率先开口。“
“是。”
两位警员相视一眼,退了出去。
宋卓文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听到这话抬步欲走,被关雪叫住:
“卓武哥,你走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团聚了。”
少年一听这话,神色微动,看来她早已认出他来了。
关凯看着她,一席旗袍,如画般的眉眼,亦如往昔,但她神情间的张扬阴冷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这是一种即使她面上带笑也给人以心惊肉跳的战栗的感觉。
“你是谁?”
她问他,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孤度,目光温柔,和很多年前大雨中的她一样,恍若从未有过什么变化。
“关凯。”
他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难以觉察的颤抖,但这决不是恐惧导致的。
“你还记得我吗?”
关凯咬紧下嘴唇,过了很久,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想说的那句话堵在喉咙口,上不去又下不来,难受到几乎窒息。
他的声音很小,干涩而生硬,仿佛这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关雪的神色晦暗不辨,声音陡然抬高,像是在质问: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不知道。”
关凯终于抬起头,却看到了她眸中深不见底的墨色。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宋卓文:
“卓武哥也在啊……”
收敛了当年的幼稚与锋芒,沉静而又不失淡然,关雪突然嗅到了一种气息,陌生而又熟悉的,一种共产党人的气息。
她的眉头皱起来,还是向关凯伸出手: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能混口饭吃。”
“你住在哪儿?”
她紧紧盯着他。
“住在一个大杂院里。”
“我在警察厅附近有一座房子,你搬到那儿去住吧。”
她偏头看了一眼宋卓文,笑了笑,补充道:
“让卓武哥和你一起。”
没有人回答。
月亮早已升至中天,光芒清明起来,一寸寸掠过窗沿,却又不敢探进房间抢夺灯的光辉,只是在暮色里徘徊着,徘徊着……
“当年世道乱啊,哪里找得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