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放下身段,向桃枝询问起她家主子的去向时,桃枝呆楞了回。
一种不大愉悦的预感浮现在汝阳的心底,“有什么事是本宫不能知道的?”
汝阳的尾音甚至带上分威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夜烛派来的小侍女。
良久,正在汝阳的心越来越沉时,桃枝疑惑道,“贵人不就在这儿么,怎的问起自己的行踪?”
说着,桃枝腼腆一笑,“殿下说了,桃枝只有贵人这一个主子。”
汝阳心头一梗,自己一时忘了这侍女的单条筋,“那你家旧主子呢,就是说夜烛,他近日去了哪?”
“殿下他最近在准备和亲。”桃枝回答得极快,没有一丝犹豫。
汝阳怔了怔,“北戎?”
是了,北戎是沐朝心腹大患,一直有叶家镇守,前朝想降低叶氏影响力,就打算送她去和亲,改善沐朝与北戎关系,如今叶氏入都,北戎威胁虽说不如以往,但再没有比联姻更好用的法子。
汝阳的手搭在雕花木椅的把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攥紧至深。
“贵人是说联姻对象吗?”桃枝答道,“北戎已经被平定置都护府了,现在大家都赞颂,陛下平北戎、联南越,是雄才大略之主。只是陛下早有妻室,不愿委屈南越公主,便让未曾嫁娶的楚王殿下联姻。
桃枝嘀咕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南越的小公主生得如何,好不好相处。”
这侍女一副有什么消息尽管向我打听的模样,汝阳怎会放过,一下便抓住了她最在意的部分,“嗯,那你细细说……北戎是何时被平定的?”
朝堂政事,她自认为与先太子所晓相比也只多不少,她不知道的事,她那太子哥哥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瞒他们?
要知道,北戎平与未平,对于叶家在朝廷的位置可大有不同,如若北戎已平,叶家在武将队列中的位置最多只是从龙后裔,而非如前朝那般特殊,留有能够造反逼宫的势力。
汝阳曾经猜测,叶家恐怕在以战养战,北戎一日不平,朝廷一日需要倚仗叶家,她想建议父皇扶持其他将领,即便中途有不敌北戎的阵痛,也比被叶家一直拖着好。
然而,女子之身让父皇太子对她百般宠顾,与此同时,带来的是能力上的绝对否认。
桃枝“啊”了声,她以为汝阳会对联姻一事在意,没想到汝阳问起的是安北都护府。
“什么时候?估计是陛下禅让之前吧,”桃枝不确定道,“陛下登基之后,就颁布圣旨,置旧北戎为安北都护府,由原叶家军镇守。”
汝阳若有所思,很快,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叶家,不但以战养战,还隐而不报,她那父皇,即便再懦弱庸常也不会不知如何处理平定北戎的叶家。
估计北部七十八州早就与叶家通气,叶氏平定北戎便杀了个回马枪一路直取京畿,与夜烛里应外合拿下皇城。
若父皇或是太子,早能够听她一言,她李家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黄焕告诉她,她的几个兄弟根据年龄,或流或死,几个姐妹被贬为庶人,私下配了人家、赐财宝,永不许回京。
诺大的皇室嫡支,只留她一人作为新帝安抚旧臣的靶子,至于为什么会是她,汝阳看向桃枝,终于问出桃枝本以为的问题,“殿下真要与南越公主联姻?他可是自愿的?”
桃枝露出“这贵人终于醒神了”的表情,将她所闻一五一十道出。
虽说是新帝要求,但楚王也未拒绝。
汝阳状似伤心,“我是依附楚王才得以幸免于难,若他联姻娶了南越公主,我该何去何从?”
说着,汝阳以袖掩面,好不伤心的模样。
次日,汝阳便撞见了许久不见人影的夜烛。
夜烛身披铠甲,似是准备出门,却又不知因何原因站于庭中。
在没有需要敷衍的外臣时,他总在出神,譬如此刻,汝阳走到他面前险些撞上时,夜烛才堪堪回神。
汝阳好奇地碰了碰胸甲,在夜烛制止前极快地牵住他的手,仰头道,“你要联姻?”
夜烛并不意外,似是汝阳本就该知晓此事的模样。
“你也不问我失忆一事?”汝阳轻扯甲片,逼夜烛与自己对视。
良久,夜烛启唇,仿若要故意激怒谁一般,道,“不重要。”
汝阳愣住,“什么不重要?”
夜烛:“都不重要。”
汝阳紧盯着夜烛,企图看出诳语迹象,然而并未如愿。
“很好!”汝阳冷喝道,她将夜烛手一甩,转身就走。
夜烛手一松,一封新起的奏章险些落地,他略有错愕地看着甩手离开的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