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济南府的柳宅里。
当家太太吴氏歇了午觉起来,正一面用着莲子羹一面听婆子回事。
“……说是亲眼瞧着进了祠堂!”
吴氏面上一喜,只觉得碗里的银耳羹格外香甜,“那可是被关起来了?”
若是那丫头出了事,自己便可以跟老爷提那事儿了,眼看着自己的侄儿快二十了,又没有功名在身,若不是京城那边儿出了事,就白兰叶这长相,这家势,自己侄儿赶着马车也沾不上边!
那婆子低了头,“那、那倒是不曾,村子里的柳十六落了水,说是没救了,让表姑娘给救活了!”
“这倒奇了,也不曾见她跟老太爷学过什么,不就是读过几本书么!”
婆子顺着吴氏的话道,“可不是,老太爷不过教表姑娘识几个字,表姑娘一听读书就躲的没影了。这次还闹的动静挺大,听说柳十六救活以后,表姑娘就被族长老爷接去家里了。”
吴氏心里一惊,嘴里的一颗硕大的莲子刺溜就滑进了喉咙,差点被噎过去,旁边伺候的丫头帮着拍了半天后背这才缓过来,
吴氏的奶娘齐嬷嬷从屋里出来,她先是婆子大骂道,“瞧你们一个一个的,这办的什么差事!”
然后又帮着吴氏拍着后背,“太太,听说那族长老爷跟咱家老太爷交好,族里当官的人也多次得姑老爷的抬举,会不会是要把表姑娘送回京城去?”
吴氏差一点将手里的帕子撕碎,这小丫头还想回京城?这一次定让她一辈子留在济南府!她低声吩咐许嬷嬷,“去把老金叫来!”
待许嬷嬷出了门,她才撇了那婆子一眼,婆子吓的“扑通”跪到了地上,“太太,小的办事不周,太太且饶了小的,小的立即去安排,保准那小丫头逃不出您的掌心!”
吴氏轻轻扬头,婆子琅琅跄跄的退了出去。
——
霞光初绽,将乡间清晨的雾气直冲开来,昨夜下了雨,清晨的田野里透出青草的土气,倒让人觉得清爽舒透。
一辆马车从乡间的小道上缓缓驶过,车前头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色如漆,脸上带了笑意,一甩鞭子,马儿嘶鸣向前;另一个则是二十郎当岁,白胖可爱,一脸的郁闷,若是那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欠了别人多少银钱!
“五哥,你别恼,到了济南府,我便将那驱寒丸的秘方给你!”马车里传出少女的声音,正是白兰叶,这声音不高不低,如黄茑婉转。
柳老五用衣袖擦了擦早上不曾洗的脸,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莫蒙我!我虽不知道你想干嘛,但肯定不是啥好事!到了济南府,我拿了秘方,咱们俩两清!”
昨日被族长派了差事,让他送这小丫头去济南府,他虽不愿意,但心里这小丫头却拿驱寒丸的秘方引诱她,他心里痒的很,这才应下!
可这小丫头昨儿个刚打了他的脸,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小莲插嘴道,“柳老五你真是不知好逮,怎么说你也是我家老太爷的徒弟,论族里的辈子,你得叫我家小姐一句表妹,论师徒,你要叫我家小姐师妹,我家老太爷当年可待你不薄,怎么如此推托!”
柳老五自知理亏,声音一下瘪了下去,“我、我没有,我怕、我怕,哎,我就是不想出去!”
小黑子脚踩车杠,紧紧握着马鞭,笑道,“五哥,俺听说你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号的,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谁说我怕了!我是不想!”柳老五一瞪眼睛,随即又弯了弯,露出些许笑意来,“那是,你五叔我当年在京城,那可是混的风声水起,我跟你说,那京城里的大夫可是藏龙卧虎,最有名的莫过于太医院的叶家,我可是去过那叶家。他抬手指着那路边向后退去的苍天大树道,“瞧见那树没有?叶家的大门口种的那大槐树有五棵这么粗……”
见他说的神采飞扬,坐在车内的白兰叶忽而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五哥,你若不怕,那你可还想去京城?”
听了这话,柳老五愣了愣,面色微变,伸出的手指在空中顿住,一时竟然忘了放下来。他想起当年的发过的誓言。
那一日,他站在叶家大宅的门外的槐树下,看着紧闭的叶家宅门。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入他的眼睛,再流出来,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若不混出个样来,他决不回京城!
白兰叶心中叹气,她也怕,只是怕来不及!
摸了摸头上的乌木发簪,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是京中有名的锦祥斋关大师雕的首饰,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母亲故去后,父亲再也没有续弦。前世,她到京城时,父亲已经过世,如今父亲还在大牢里,她一定要尽快回京城,救出父亲!
轻轻撩起帘子,白兰叶斜斜的看出去,柳老五的脸上是她这几日不曾见过的神情,她不由淡淡的道,“五哥,京城很大,容的下名门贵胄,也容得下贩夫走卒,大的可能昨天的事情,今天就会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