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用的棺材,棺材板都是薄的。廖娘子跳进土坑里,不需要别人帮忙,便能推开棺材盖子。
棺材盖子掉落,王生惨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穿一身青衣布衫,双手交叠于腹前,手下是一本《书经》。
这本《书经》为他亲手抄写,因王生当年便是癝生,又写了一手好字,他抄的书很是畅销,待他得中举人的消息从菱州传到赵黎镇,已经有人把他抄的书称为“未来进士的墨宝”了。
枉虚城偏僻,从没出过厉害的读书人,王生是头一个。
眼瞧着他要登入天子堂,他的“墨宝”价格飞涨。王生留在家中的手抄本被两个兄弟瓜分,廖娘子不过才抢下这一本。
谢必安站在王生的尸身前,口中道了一声“得罪”,才上手在他的脖颈间摸索,口中念诀。
一如几天前从山娃颈间掉落的绳索一样,隐于王生脖子上的绳索现形放大,待范无咎将绳索置于掌心之时,一道带血的深细勒痕也在王生脖子上浮现了出来。
廖娘子见夫君如此惨状,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绳索脱离王生的身体时,谢必安眼瞧着王生的魂魄从其□□浮出。这会儿他正站在廖娘子身旁伸手安慰,可双手穿过她的身体,根本落不到实处。
王生发髻散乱,几缕发丝糊在面颊上。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摸不到妻子后,又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狼狈又可怜,谢必安甚至都觉得那一刻的王生阴气太重,让他想搓搓胳膊了。
他叹了口气,跟范无咎对视一眼,食指轻点王生眉心,于此同时,另一只手里凭空出现一把伞。
谢必安他们都很有耐心,站在一旁听着王生软语安慰怀着的廖娘子。
凤声的核桃早已回到金阙的手腕上,她撩开金阙的衣袖,想要去看王生和廖娘子二人互诉衷肠的场景,结果金阙立刻动作,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人,还真是我端碗他掀桌......凤声咬牙,刚想出言,便发现原来金阙是挪到了树荫之下。
凤声撇撇嘴,用得着那么小心嘛,阳光还没射出来,她甚至还在他的袖管里。
“你要是也能这样安慰我,我也不会总是跟你说难听话。”凤声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指望金阙能给个回应一样。
百年之前就是这样。
凤声每次觉得不开心后,就等金阙过来哄她,可等了一会儿之后,见金阙还真的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就开始生气。
她本来以为这回也是,眼皮还未耷拉下来做落寞状,她的核桃顶部镂空处,忽地明明暗暗几下。
原来是金阙伸出手指摩挲了两下。
“是我不好。但是我有在学。”
廖娘子的哭声渐消,只余啜泣声时,王生转身,向众人抬手作揖,“小生多谢诸位。”
面对此情此景,他十分淡然,接受自己枉死,接受兄长不义,也接受父母选择活着的人......他接受一切,所以就算此刻形容狼狈,只是一个鬼魂,他依旧谦逊有礼,毫无怨怼之心。
谢必安原本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丝阴气,可是等听完廖娘子说她们母子二人如今过得很好,便一丝都没了。
黑白无常只负责勾魂摄魄,冤死错案什么的,可不关他们的事。只是这回与往常不同,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也不差那临门一脚了。
王生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如齐韵所想,果真与那妖道有关。
除了那妖道以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便是那菱州知府家的二公子。
这样便都说得通了。
权力与怪力加在一处,抬手间就能抹掉所有的痕迹,也能轻易让想张口说话的人闭口不言。
廖娘子听罢,却觉得茫然,这位菱州知府家的二公子,她偶从相公口中听过,二人同窗之谊甚笃......
金阙道:“那何公子此次落榜,心神不稳,妖道趁虚而入,蛊惑人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人格复杂,从来不是只有黑白二色。
——
金阙他们呼啦啦出门,馆内便只余齐韵和一黄口小儿并一骨架病号。
明明有三个脑子,却只能凑出一个清醒的人。
齐韵权衡了一下幼儿和骨架的重量,便去了后院,把王恒抱了过来。怕王恒受冻,齐韵是连人带被一起抱过来的。
这下可好,她怕被子散开,又怕孩子掉地上......这种她完全不熟悉的重量压住手臂,真的是不容小觑。待把王恒放在她平日里睡着的窄榻上时,齐韵有种眼冒金星之感,没有注意到旁边昏睡的男人鼻翼颤动两下后,眉心鼓起。
齐韵缓了缓,给王恒调整了下姿势,又探了下旁边男人的鼻息,步子已经往正堂处迈了两下,突然顿在原地,猛地回头。
她眼睛睁大,白齿微露,恍然大悟,原来她娘从前说的,全都对!
齐韵爱美,从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