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韵把刘娘子送走后便坐在桌案前默药方,写了一会儿手指僵硬,趁着在火盆上烘手的档口,她抬头看了看门口。
妙斋馆的大门敞开,但是挂了厚厚的门帘。门帘不能与门框完全地严丝合缝,今日有风,齐韵能从门缝中窥探到屋外的一丝天色。
白灿灿,闪亮亮,一瞬间还有些刺目。
冬日里天亮得晚,明明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到了正午。齐韵刚想去后院看看幻雪和廖娘子有没有醒,就有门板开合的声音传来,妙斋馆后门挂着的深蓝色布帘被撩开。
“阿韵你没有睡觉吗?”是廖娘子。
幻雪早都蹿到了齐韵跟前,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要栽进地里,给她看脑瓜顶。
看!这回可把耳朵收好了!
齐韵摸摸他的头,发丝柔软非常,“嗯,幻雪真厉害,这么快就化形了。”
幻雪这下满意了,“都是阿韵厉害。听你念诵经文,我觉得舒服,所以一下子就化形了!”
那种瞬间血流涌动,身体舒畅的感觉。
两个时辰以前,他化为雪豹躺在柔软温暖的猫窝里时,仔细回味了一下,似乎只在还是幼年时,母亲的舔舐,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的温热乳汁,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想到这,幻雪的眼睛再看向齐韵突然就变得更加水汪汪了。
齐韵不知道这小家伙又想到了什么,总之离不了“求抚摸”三个大字。
她把手指张开,顺着方向去梳理幻雪半长的蓝黑发丝,“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呀,是你这些天做了好多善事,肯定积攒了好大的功德!”
幻雪试图压住拼命上扬的嘴角,微微转过头,别别扭扭地说:“我是妖,妖要什么功德,功德能有什么用。”
“哪有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妖呀,我反正是头一回见到。”齐韵提高语调,带着夸张,好像是不可置信他怎么会这样说他自己似的。
才夸了一句,幻雪雪白的面色腾地升起彩霞,嘴角是再也压不住了。
齐韵说:“这世间生灵万种,却有品类参差。生而为人,良心却不如怪,生而为怪,精力也不一定比得上人。但不管万物如何,守好本心,遵循本心,也许就能得到几分机缘。机缘也不一定就是成仙成佛,活得轻松快乐,未尝不是一种机缘。”
幻雪听得认真,联想到近期发生的事,点点头,然后问:“那魔族呢?”
......
魔族好战,总想与上头的神仙别苗头,明明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俯首称臣。
有战争,就有死亡。
若是厉害些的神魔之间打架,有时控制不住力道波及旁人,小妖与凡人逃离不过,一旦遭殃便是丧命。
神族是应战的一方,魔族是挑事的一方,名声不好的,自然便是魔族了。
齐韵十一二岁那年,有魔族中人上玉清观求药,虽说是求药,但是可别指望他们摆出求药的态度,也就她师父徐清不拘小节,对什么都无所谓,否则只他们那句脱口而出的“臭道士”,便够打上一架了。
刚刚听齐韵讲大道理时,幻雪听得很认真,这会儿等着齐韵解答疑惑,那就更认真了。
齐韵不糊弄他,实话实说自己的感受,“魔族有自己的地盘,等闲时候不入人间,我见得少,不能做判断。世人都道魔族生性不慈,好杀爱战,可仔细想想,这四海九州之上,少听有魔族为非作歹滥杀无辜的。”
幻雪歪了歪脑袋,刚想说话,动了动鼻子闻空气中的气味,“是三娃?”
不只是三娃,还有金阙。
三娃到了妙斋馆门口,哪怕是金阙给打帘子,他都还在迟疑。
幻雪直接伸手把他拽了进来,下巴抬得高高的,“你脖子上还有毛呢,可不像我,青天白日的也能大摇大摆的乱逛。”
金阙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妙斋馆的大门关严实了,虽然今天可能还是没有人上门问诊。
幻雪绕着三娃走,给他展示自己的衣服,头发,以及光滑的脸蛋儿。
齐韵本来有心制止他这种可能会扎人心的炫耀行为,可三娃也开始绕着幻雪转圈,两眼放光,伸手揪了下幻雪头顶上的一簇呆毛。
......是她这个做人的思想不干净。
金阙像往常一样,进门后先给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我今晨回到九栩山后,先去找了三娃,把彦之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
彦之是王生的字,二人相识不过一日,真正交谈也没有一个时辰,但足以引对方为知己。
“这是说通了?”齐韵惊奇,目露赞赏,不愧是曾经的廷尉司大夫。
金阙动了动嘴角,又喝了一口茶,说通是说通了,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上回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这回是在此基础上又用上了苦肉计以及......美食诱惑。
其中艰辛真的是让他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