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潇费了好大功夫,总算让闻氏应下能让她在这儿留宿。闻氏素知女儿不是爱缠磨撒娇的人,必是刚才在小叔子他们一家那受了委屈。
她虽坏了一条腿不常出门,但是眼不瞎,心不混,刚才女儿与他们发生了争端,她都知道。小叔子那一家待她娘儿俩是否真心实意,她心里亦明白。她有离开王家的机会,但是女儿姓“王”,她是带不走的。女儿已经失去了父亲,若再没有她这个母亲庇护,这一路过得肯定更加艰辛。所以,她也只能舍下钱财换得一时清净。只待女儿出嫁,她就和小叔子提出回娘家。
逍潇累了半日,挨上枕头就睡了。闻氏将身边的张妈妈叫来,嘱咐明日一定要给半夏烧半个蹄髈,她护主有功。
翌日,母女俩用过早饭,又歇息了片刻准备出门。在要带哪些妇仆时,逍潇有些犯愁。现在屋中她只信任半夏和张妈妈,但两人都带上谁来看顾家里?最后逍潇决定带上半夏,留下张妈妈。
逍潇命马夫去往鸿生堂的时候,闻氏不免疑惑:“逍潇,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逍潇也没有隐瞒,直接便说了:“不是给我看病,是给娘看。”
闻氏忍不住笑出来:“娘好好的,也没个头疼脑热,去医馆做什么?再说咱们家一直请着方大夫。”
逍潇就是要避开给母亲一直看病的方大夫。前世,母亲得的那场“重病”,她不得不怀疑是王存禄他们一家下的毒。
那这毒是何时下的?会不会他们早都谋划好了,万一现在就慢慢给母亲下毒怎么办?母亲有腿疾,时常需要方大夫诊治,若在方子里开上极慢性的毒药,也不是不可能。
“哎呀,我看见姑娘啦,好多好多姑娘。” 半夏将脑袋探了出去,一边拍手一般欢喜地喊道。
逍潇的神思被打扰,她知道半夏这是又说胡话了,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半夏转身拉上逍潇的袖子,指着外面的街边:“姑娘,你快来看呀。”
逍潇被半夏整得哭笑不得,她道:“你家姑娘我在这呢,怎么可能在街上?好啦,我和娘还有话说,你自己玩儿好不好。”
半夏很乖,顺从地丢开了逍潇的袖子,又探出脑袋看街外,遇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便像刚才一般高兴地拍手。
马车依然朝鸿生堂前行,逍潇转而握上母亲的手,笑着道:“以后咱们母女俩每过一段时间就来鸿生堂,有病看病,没病预防。再说,把身体康健只交给一个大夫,风险有些大。”
闻氏不由一愣,她知道女儿懂事从不忤逆她,但绝不是这样一个思虑周全的人,从昨晚开始女儿仿若变了许多。“都听你的。”闻氏低声道。
到了医馆,逍潇请了最好的大夫给闻氏把脉,当大夫说“无病”的时候,她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现在无病,只能说王存禄和薛氏还没有出手,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出手,所以只要还在王家住着,就要时时提防着他们。
出了医馆,闻氏想去逍潇的小舅父家串门,逍潇心里惦记着回家仔细检查母亲的衣食,又想盘一遍母亲名下的资产,便把半夏留下照顾母亲,她先坐马车回王家大宅。
马车行走在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辚辚声被此起彼伏的人群喧闹压盖住。以逍潇以前的心性,必是要在街边的小摊、铺子里流连半日,但毕竟她重活一次,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人生如下棋,走一步得想三步,或至少定一个目标,否则就会成为其他能想三步又别有用心的人的垫脚石。
眼神从街边的各色货物上收回,她将马车帘子阖上,隔绝开外界的喧嚣与热闹。忽然,马夫吆喝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逍潇以为,前方有路人行进挡住了去路,马夫不得不停车,便耐心等着。谁料想,马车后面的帘子被掀起,一个穿束腰窄袖衣袍的女子朝她作礼。
“你是……”逍潇不解。
那人道:“王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来人衣饰及行为举止不俗,仆从尚且如此,主人身份必然富贵至极,且这忽如其来的邀请,也正体现了主人上位者的自命不凡。她还不知道,在京城她又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虽然心中不爽,但也必须对权贵低头,逍潇还是下了马车,顺着这位婢女的指引,走入香云楼的雅间。
雅间内,一名女子站在窗下眺望着远处,她一身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梳着现下最时兴的发髻,发间插着珍珠水玉兰花和流苏步摇。她回首,发簪上的珠串与流苏都不曾晃动。
逍潇不由思索,她真的认识这样的贵女吗?
那女子道:“王逍潇是吧。”
王逍潇是吧!
犹如一道惊雷轰响在逍潇的胸腔内,激荡得她胸口一滞,竟然久久无法喘息。
这句话以及女子的音色,与前世临终前的那一句“王逍潇是吧”重合。就这样一字一句,反复在她耳边环绕回旋,一下将她拉回了那被活埋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