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如今在林芸沁手下谋事,陛下又数日不去见她,这时安姑去请陛下所为何事,一想便知。
她提醒陛下,林妃有孕,该去看看了。
果然,陛下的神色一下子幽深,我心中惊异,想了想,以为他会介意阿姐怨念的语气,没想到下一刻听到他道:
“阿城,好好养身,宫里其他事,我们少去打听……”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弹了下阿姐的额,笑斥,“朕竟不知你这般介意。”
“自是介意。”阿姐仰着头,与陛下对试,正欲再说,忽然明眸落泪,她蹙眉忍着,撇过脸。
晶莹的泪划过她的玉肌,长发散落,美人落泪,惹人心疼。
我痴痴看着阿姐,注意到陛下的眸光明显软了下来,他捧住阿姐的脸,很郑重地承诺:“阿城多想了,朕不去看。”
霎时惊醒,我自知再呆下去便讨人嫌,因而轻悄悄出去,并关了门。
方虞正在不远处吩咐小宫女办事,我看到她快结束,于是向她走去,两人不约而同笑了下,知道接下来不可随意进入内殿打扰。
“说来——姑姑,咱们这位陛下明明待人温和,可我总觉得他不怒自威,我在他面前,有点怕……”
后院的菊花开得正艳,我拎着小水壶慢慢浇花,和方虞闲聊。
她仰头看着星空,夜风拂面,远处廊上的烛光映的眼眸很亮。
周遭寂静,我听到她缓缓的低语:“陛下啊……以前是最爱笑的……阿枳你想说什么?唔……确实,陛下如今也很爱笑,不过你若以前也见过他,便也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我顿生欲探的好奇。
方虞难道在很早前,见过陛下模样?
“陛下还是储君时,我便见过他的模样……”兴许知我心意,方虞淡淡笑道,“那时陛下是个意气爽朗的少年郎,离老远便能听到他的笑声,他笑时,旁人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咦?那现在陛下笑起来……”我欲言又止。
“阿枳,现在陛下温和内敛,笑声如春风,静静的。有时他笑,也只是想告诉对方,不要怕他……所以阿枳,你可以不用怕他。”
我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方虞莫名的惆帐是何缘由?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不再多语,仍旧看着星空。
忽然——
天上落下一粒亮点,我正欲细看,它却速度极快,迅速的下落触地,不见踪影了。
我转目四顾,却发现周围落下越来越多的白色微粒。
“姑姑——”
“阿枳——”
我和方虞同时看向对方,眼眸皆是惊喜,我说:“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初雪。”方虞弯眸。
我蹦跳着转了个圈,闭目感受着雪点触面的星微冰凉,方虞在旁边念叨:“今夜估计很冷,屋子里的炉火可以燃上了。”
她要去阿姐的屋中点燃炉火,脚步匆匆离开了,我仰面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看向花圃中的倒霉花儿。
“啊,我的花!!”菊花喜温,今夜过后天气愈冷,便不适合它们生长了。
可我才种植它们没多久,又是亲力亲为,因而也生出感情,不想它们被摧毁。
于是我回屋找来许多旧布,又折下几段枯枝,放了一只灯笼在身侧,在夜色中为花圃搭棚。
很快雪落得愈发大,搭完棚,我扶着腰站起,估摸着已过小半个时辰。
外面越冷了,我的发上皆是落雪,幸而还未化水,我扑落鬓边的雪,跺跺脚,正欲回屋取暖,忽然听到斜前方传来一声木窗打开的“吱呀”声。
这个方向的斜前方,只有我阿姐住的长辉内殿。
若被发现我趁夜搭棚,指不定要被阿姐责备,我下意识躲到树后,隐在月光下的树影中。
我原以为是阿姐也知道落雪,打开看一眼,而后木窗会被很快关上。
但我果然预估错了。
是陛下的声音,他音色低沉,问阿姐:“好了,现下雪大,确实好看,可看够了?”
语气不悦,我蓦然想起阿姐的身子,心想陛下应是担心她的身体。
“嗯,”阿姐的声音,浅浅的,漫不经心,“在清河县,我和阿枳最喜欢雪,每每初雪,总要一起看。”
“那朕如今去将你的小妹妹叫来?”陛下用了“朕”,语气似乎更不悦。
我苦笑着猜到原因,心想陛下您竟然吃我的醋,真是够了。
“现在有陛下相陪,也成。”阿姐勉强道。
陛下气笑了,应该咬了牙,听来有些愤愤,“乔城——”
他倒很少连名带姓唤我阿姐的名字,我正欲细听接下来陛下会说什么话,奈何竖起耳朵都听不到清晰的话语,只听到一两声低低的支吾。
我忍不住,从树后探出头,拼着胆子向那处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