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双叒叕地往冷宫里去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养心殿,陈大总管叫苦不迭。他扶着自个儿的老腰,连拂尘都拿不稳,边走路边嘟囔道:“皇帝啊皇帝,您怎么就让冷宫里那位给迷上了呢?这废后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咒,竟然将您给勾得五迷三道的……”
这边正念叨着呢,远远地就看见映月宫的人过来了,陈大总管想往后躲,可眼前只剩下养心殿的门。擅闯养心殿可是大罪,他哪有那个胆子。可等他转回头来时,夏婷婷已经带着一众随从到了跟前,没办法了,陈大总管只好摆出笑脸来,迎着前者恭敬行礼。
“老奴见过……”
眼看着陈大总管是要真的跪下去,跟在主子身后的陪嫁丫鬟立刻轻咳了一声,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引起陈公公的注意,也发挥出了原本的价值——听见了她的动静,夏婷婷这才反应了过来。
太傅家的小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这份脾气也带到了宫里。殊不知,这宫里多少人的礼,她这幅单薄身子,可是受不起的。
脑海之中想起了还在寝宫时,陪嫁教给她的话术,夏婷婷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将陈公公给扶住了。只是她到底不够诚心,还没等碰到呢,已然先掏出帕子来擦手了。
如此明显的动作,陈大总管要是看不见,那就可以去冷宫里和瞎子废后当病友了。然而作为内侍里的老人精,心里“啐”了三四口了,嘴上也还要恭维着:“小主儿玉体,怎么有空到养心殿来走一趟了?当心这寒风吹着了您哟。”
张了张嘴巴,夏婷婷愣是没接上话。她心说,在寝宫里丫鬟也没有教她这一句啊,她该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啊。
还在原地发愣呢,身后的智囊简直要看不下去了。后者是急得恨不得挖出夏婷婷的灵魂来自己住进去,结果人家原身,倒是慢慢悠悠地把那事先排练好的台词给搬了出来:
“额,陈公公客气了。”
阅人无数的陈大总管极其努力的憋笑,这才忍住了没让自己露了馅。
深深地低着头,陈公公除了平复心情,还在迅速而认真地思考。他心说,这小主嘴里说客气,可他一个当奴才的可不能真客气。眼珠一转,再琢磨琢磨现下的时间点,加上近几日皇帝的动向问题,有关夏婷婷为何会不受传召来到养心殿的事情,便已经清晰明了了。
争宠啊,又是争宠。殊不知多少指望着“偶遇”皇帝的妃子,因为无传召而来被皇帝治了罪。越想,他越觉得胆战心惊,可这位太傅府上出来的千金小姐,却丝毫感受不到宫里的暗潮汹涌。
按说是不应该的,就连陈大总管都感到奇怪,他心想,就太傅那老头的八百个心眼子,怎么养了个姑娘就这么不长一丁点儿的脑子呢?
但疑惑不疑惑的,不是他该担心的。又不是他的女儿,早晚死这宫里他也不会心疼。
至于眼前该怎么打马虎眼儿给糊弄过去,还得他斟酌着话语说道:“哎哟,贵人您来的真是不巧,陛下他一早就出去了。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地还回不来呢。”
这话一出,那可是了不得了,眼前的夏婷婷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脸色“哗”一下就给变了。那强装出来的温婉如同宣纸般一戳便破,两道秀眉都拧到了一起,作的就是要发脾气的架势。
瞧着她的模样,真是让陈大总管心里一个咯噔,他可是知道的,这夏太傅的女儿那叫一个不好惹,入宫以来就她寝宫里装修次数最多,三天两头便换一批内饰,那内务府的人是一波皆一波地叫苦不迭。
要是搁自己屋里关起门来摔打也就算了,可夏贵人她当真是糊涂啊,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界儿?养心殿!皇帝的寝宫,岂能容她一个小小的贵人造次。
更何况,真要让她在养心殿门口给闹起来了,别说皇帝了,就是他这个大总管和两路站岗的侍卫,也全全找根绳子去排着队吊死算了!
皇帝一旦问责起来,那可是一片腥风血雨。
饶是再不屑,也还是得赶紧地赔笑脸,陈大总管那张褶皱多得堪比九月金菊的脸还没等说出话来,跟在夏婷婷身后的小宫女倒是率先做出了反应。
只见她一把扯住自家主子的衣袖,逼着后者刹住了步伐,又在后者疑惑回头时,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可了不得,有名的“小辣椒”竟然因为她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给转了性儿。
怒气都到了嘴边上了,哎,硬是给压下去了。
这倒是奇了!竟然能有拿捏主子的宫女,陈大总管不禁多看了两眼。
而那宫女也没在原地干等着,她主动上前一步,来对眼前穿蟒袍的人说道:“陈公公,我家小主儿是思念陛下心切,这才恍惚之中来到此地,想着遥遥望见陛下一眼也就满足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避重就轻地解释着,她又自然而然地从袖子里倒出来了一袋银两,借着布料做着遮挡,躲去众人的视线,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