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一双英气的眉眼,笑吟吟地望着姜颂儿,就算是后者的视力几乎为零,也能够感受到那灼热的盯视。只听那王亦云爽朗的嗓音继续套着近乎道:“姜姐姐,前些日子信王殿下的事情一出,我便感觉不对劲,如今联系着夏婷婷来找你麻烦这事儿一看,定是有人在幕后策划着,朝你泼的脏水啊!”
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量,企图迅速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姜颂儿微微颔首,那白绸覆盖下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心道,若是直接回拒了眼前人,只怕会引起后者的猜忌,进而打草惊蛇。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跟这位boss摊了牌。
毕竟老话说得好,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她姜颂儿如今还被困在冷宫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于是弯了弯嘴角,姜颂儿淡去了自身那萦绕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发出一声细微却绵长的叹息,怀揣着言语难以企及的愁绪,欲言又止地对眼前的王亦云说道:
“云儿妹妹有所不知,我实在被冤枉得厉害,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听她这个话,王亦云立刻“啊”了一声,语气之中是满满的恻隐与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年情谊的故交,或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但实际上,就算是在潜邸里,两个人之间也并没有多少交集。
按理说,她们都是将门出身,姜颂儿又是有着先帝赐婚的,怎么看都该是禁苑里的香饽饽。可问题就在于,她们名义上的这个丈夫,却实在疑心病重得很。
想当年还没登基的时候,他便打压后宅势力十分严厉,像同为武将出身的姜颂儿、王亦云等人,根本不会被安排到一起居住。就是勉强加入了王亦云阵营的那两个侍妾,也是因着他们的父亲官位实在不高,就是报团取暖,也不会惹起多大的风浪。
而等到登基之后,姜颂儿更是第一时间被冷落和软禁了起来,直到发生信王殿下被害事件,姜颂儿也被褫夺册宝并打入冷宫,阖宫里的嫔妃才算是第一次认识了她们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后娘娘。
以至于,王亦云今日的这次拜访,打了个多年同侍太子的旗号,实际上就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聚到一起,说上三两句的社交场面话。
套路套路对方就得了,可别自己也信了。
对于她的心思,姜颂儿摸得一清二楚,既然对方想要和她套近乎,那她也不端着捏着,当即反握住王亦云的手,开始抽抽搭搭、哭哭啼啼。
在听过她的“冤屈”后,王亦云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她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将门女子的风范,“啪”的一声拍打在那石桌上,竟震得茶盏都滴溜溜地打了三个转。水花四溅出来,阴出的痕渍还没有开始蒸发,就听到娴嫔吼道:
“好她个蛇蝎心肠的夏婷婷,我倒是不知,原来太傅大人只是徒有其表,自家家风便如此狠辣不堪。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女儿,定是要在她出生时就该活生生地掐死才是,哪里能让她如此为祸人间。”
这话听得仪元殿一应随从们心惊胆战,除了她的贴身姑姑唐嬷嬷以外,其他的太监宫女们虽是在一旁候着,却急得跟什么似的,简直是要恨不得上去捂住自家娘娘的嘴。
在他们看来,自家这位娘娘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直,心眼子太少,这等得罪人的话哪里就能直白地说出口的呢!
眼看着王亦云还要对着太傅夏刚和贵人夏婷婷等人继续激昂文字,她的首领太监总算是看不下去了,往前迈了小半步便噗通一声给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请罪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竟然忘了大事了!”
突然插|进来说这么一句,就是两个主子有再多的话语也不能讲下去了,更不用说还是人前从来没什么硬性规矩的王亦云,她立刻招了招手将人叫到身边,询问是“忘了什么大事”了。
“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昨儿个差人过来,说要请娘娘前往宝华殿上香祈福,娘娘您赎罪,就奴才这记性,实在是该打,该打!”说着说着,首领太监就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巴掌,那力道之大,动作利落声音干脆,听得盲人姜颂儿都开始在眼前浮现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来。
轻抿着唇,姜颂儿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道:“既然云儿妹妹还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强留你了,且快些忙去吧。——至于云儿妹妹带来的这些物件儿,我也就不客气地都收下了。妹妹的这份恩情,姐姐我永记于心间,来日若能离开这冷宫,必不相负。”
不就是场面客套话嘛,她也可以讲啊。车轱辘话一经说出口,王亦云就是想要继续坐着,那屁|股也是放不下了。毕竟,就她身边的得力干将所言,太后娘娘可是还在等着她呢。
因而娴嫔只能告辞,她起身朝姜颂儿完完整整地施行了一礼,看得一旁的小西子是一愣一愣的。回神之后,西子竟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许湿润。她心说,想不到这冷宫之中竟然还有人是真心尊重她们皇后娘娘的!这就说明,皇后娘娘不是废后,她早晚会离开冷宫这破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