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说，陛下将您禁足在自个儿的宫里，却并没有任何责怪之语，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唐姑姑递上一杯新茶，面色恭顺地询问着自家主子的看法。
双眸浑然一段媚影，唇瓣隐隐噙着娇笑，娴静时候的王亦云倒是真有几分仕女图上的风流妩媚。只是那眼底里翻涌着的汹涌算计，却让观者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眼前人被瞧穿了、抽筋扒皮。
她接过茶水，却不急着饮用，另一手捏着茶盏盖子，刮过杯口，溢出来了层层清香。一阵轻笑以后，王亦云回答道：“还能是个什么意思？嫌我演得不够像呗。”
“娘娘也不要过分伤心，陛下圣心难测，兴许过两日便……”
“唐嬷嬷，”王亦云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清冽起来，“您老不必同我说这些话，我都懂。咱们都是聪明人，有事儿说事儿就是了。”
一听这话，唐姑姑的眸色立刻闪烁起来，她赶紧弯了弯腰，做出更加恭顺的样子来，对着眼前的美人赔笑道：“娘娘说笑抬举老奴了。奴婢觉得，单凭娘娘的聪慧已然能够笑对这宫中的风云起伏，已经不再需要奴婢了。”
使出一招以退为进，唐姑姑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是王亦云，也得敬重着她。更何况，王亦云可不是夏婷婷那等没有脑子的家伙儿，她知道什么人应该牢牢地稳固在自己的阵营，什么人又值得信任。
于是嘴角的弧度愈发地提高，王亦云掀开茶盏盖子，抿了一口那清香的茶。她笑道：“姑姑莫要谦虚，我年岁尚轻，世事不明，在这宫里还需要姑姑的时时提点、事事关照才是，姑姑又何必急着去南四巷里养老呢。难道是手瘾上来了，想找苏姑姑她们去打叶子牌吗？”
一番打趣下来，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唐姑姑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位年轻主子的心思，也稍稍将自己的心给安定回了肚子里。她笑着，从王亦云的手中接过茶盏来，进而将话题引到了今日真正的主题上。
“前些日子娘娘往冷宫送去的东西，想来也该发挥作用了。”
“姑姑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娴嫔顺势接话，“冷宫里头那个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姜家的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早晚还是要让人盯着动静才是。”
“至于咱们上次送过去的东西，有没有效果倒是不好说。”她挥了挥手，又叹了口气，这才解释道，“姑姑那日可看见了？那姜颂儿可还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呢，从进门到咱们离开，对我也都是不冷不热的。是个戒心重的。——指不定咱们送去的东西，早就被人家给翻来覆去地检查过无数遍，最后扔出去了也说不定呢。”
她作出的猜想，勉强算和事实对上了一半。而王亦云也很快对自己的言论补充了修正案，她又轻笑一声说道：“就是不丢，估摸着也是塞到角落里去压箱底了。不过没关系，咱们的人也都是机灵的，哼，她就是存心想揪咱们的小尾巴，也找不到地方下手。”
顺着她的话，唐姑姑在一旁连连点头，她也说道：“正如娘娘所料，只要那姜颂儿不生出争宠的心思来，咱们也并不会加害于她。那些下进去的东西，可是只有特定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的。”
在仪元殿设下的这个局里，野心和贪欲，二者缺一不可。她们送去的东西，非富即贵，就算是最最普通的物件儿，那也是每个几百两银子拿不下来的物料。而那箱子里，又都是毒物浸泡过的首饰珍品。
只要那姜颂儿贪求富贵，穿上那些衣服，再心怀野念，试图装扮自己去争宠，那么就瞧好了，特制的布料配合上发间的饰品，混杂在一起，成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唯独通过气味沁入人的肺腑之中的毒药。
到时候，不出三个时辰，就会令她昏死过去，而时间再长一些，则暴毙不治而亡。
算一算距离，便是姜颂儿身边那个小宫女忠心护主，跑出来去请太医，这太医院到冷宫的一来一回，便也足以要了姜颂儿的半条命。
这便是仪元殿的这个局的高明之处。她们没有像夏婷婷一样直接发作，也没有像那雀斑宫女似的轻易诱发毒药，而是一层层一环环，设计得紧紧密密，掩盖得严严实实。做到了高品控，低风险，极佳的成功率和可观的未来前景。
这才该是一个成熟的禁苑妃子该有的宫斗素养。
想到自己那完善周密的计划，王亦云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微笑。她的眸光闪闪亮亮的，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的未来，自己取代姜颂儿成为新的北厉国皇后的模样。
只是她的凤凰梦还没有做完，脑海之中又闪过了一个令人嫌恶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夏婷婷。
眉心立刻就皱了起来，王亦云想起自己回宫的一路上，都解不开的那个谜题，便转头去问着唐姑姑道：“姑姑，你说那夏婷婷可是得了失心疯？怎么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无？”
“啊这……”纠结斟酌着字句，唐姑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心想，自己活了半辈子了，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