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经费,从申领到实领,要过几道手续?
徐太平还真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不少。
而且,每过一道手续,就会被剥一层皮。
但他还是想听听。
所以,摇摇头:“几道?”
驿丞叹口气:“小人到县城去,进门就得打点衙役,不然根本进不了门。”
徐太平点头。
这是事实。
宰相门前七品官。
县衙门口也差不多,衙役们虽然无品无级甚至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俸禄,就是个看大门的,可穿着那身马甲站衙门口,就是权力。
想进门?
可以,敲门银子拿来。
不要太多,几钱银子甚至几十个铜板都行。
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可问题是,哪怕几十个铜板,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也不是小钱,是一家几口半个月的口粮,没了这几十个铜板,一家人就要饿肚子。
驿丞接着道:“进了门,去了户曹,找到户曹掾,也得表示表示不是?而且不能太寒酸,对吧?”
徐太平再点头。
户曹掾也是芝麻点大的小吏。
但好歹是吏。
而且掌管着一县的户口钱粮,哪怕只是个会计出纳一般的角色,那眼界也不是一般的高,几钱银子可不好打发。
驿丞再道:“见了户曹的人,把条子递上去只是个开始,因为这银子在人家手里,可以当场划拨,也可以拖个三五天,甚至三五个月。
“想尽快拿到银子,还得上下打点,主簿啊、师爷啊、县丞甚至县太爷都不能少。
“当然,县丞县太爷那边不用小人亲自出面,人户曹的人可以帮忙跑腿转达心意,当然,要收跑腿费。
“这么一层层,见者有份,到最后,到小人手中不过三五两。
“这三五两银子拿回来,给手下发点糊口钱,再修缮修缮这驿站的房舍,还能剩几个子儿?”
徐太平听完,内心毫无波动。
悲哀?
可笑?
见过太多太多。
只是也了攀谈的兴趣。
拍拍驿丞的肩膀:“把我们的马伺候好,饭菜也是弄熨帖点,少不了你银钱。”
驿丞连忙点头:“好嘞,徐爷,您稍歇,马上就好。”
驿站里的住宿条件很差。
就是大通铺。
伙食更不用说,糙米饭配一锅素菜,菜里连一点油花都没。
马料是驿丞去附近农户家里买的,不过还行,是青草,四月底,路边山上河沟里到处都是青草,人手勤快点,一会儿就能割一大捆。
简阳位于大晋王朝的中部地区,气候湿润温暖,冬季短开春早,一年四季常绿,牛羊骡马等牲畜们倒是饿不着。
勉强填饱肚子。
天色暗下来。
徐太平朝忙活完的驿丞招招手:“贵姓?”
驿丞连忙道:“哎,小人姓王,王二牛。”
“小王村人?”
“不是不是,就是吕左人。”
“吕左姓王的多吗?”
“多,怎么不多?吕左小四万人,有一万多姓王的。”
“简阳姓王的很多啊。”
“那可不,大家族嘞,传说都是并州王氏后人,是几千年前搬来的。”
“小王村里姓王的是不是更多?”
“对,小王村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姓王。”
“小王村建村多少年了?”
“这个不知道,不过,他们的祠堂和祖坟都有些年头了,三五百年总是有的,”王二牛说到这里,小心问:“徐爷,您要查小王村的案子?”
徐太平反问:“你了解多少?”
王二牛急忙摇头:“小人可不了解,就知道很吓人,据说头七那天,小王村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一直到第二天出太阳才恢复正常。”
徐太平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桌面上,推到王二牛面前:“知道什么 说什么,要是能破案,再加十两。”
王二牛的眼神瞬间直愣,死死盯住银光闪闪的银锭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徐,徐爷,当真?”
徐太平又掏出一锭,轻轻摆在那锭银子旁边。
两个银锭子并排摆在一起。
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迷离的光芒,动人至极。
十两银子多吗?
不算多。
少吗?
也不少。
在乡下,够一家四口人吃一整年饱饭。
王二牛这个驿丞,也是个小吏,但在这穷乡僻野,毫无油水可言,收入惨不忍睹。
十两银子,对王二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