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端着一副笑容,下午连装样子都不愿,直接面无表情地站在温若寒身后。
清谈会酉时末散。众家主陆陆续续走出炎阳烈焰殿。我与温情方踏出殿门,一个人便扑了过来,大口喘气,一句话未说便掉了一串子泪花:“姐姐……快回家!娘亲,娘亲,娘亲……”此人正是温宁,温情抽出佩剑抓起温宁带上,两柄剑直飞向齐院。
齐院里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这人背着药箱,望着院门,沉沉叹了口气。
还是没回来啊。
他叫韩戎,是云娴儿的师兄,半年前云娴儿感到明显力不从心,派丫鬟去请他。
他们两个是同一日被师父领回去的,他拜师早了半日,当了师兄。两个小娃娃一同长大,一同照顾师弟师妹,那个温柔细致的姑娘总是能将任何事都做得妥帖,常被师父夸奖。
后来云娴儿在十八岁的时候被温敬之一顶花轿抬进了修士的仙府,韩戎随即出外游历,四方行医,十几年来再未见过一面。
韩戎清晰地记得,躺在床上的云娴儿望着他笑,说她没办法再去见一见师父,请韩师兄代她那份一道看了,而后便是撕心裂肺地咳,帕子拿下来全是血。
师父说过云娴儿是个先天不足的身子,温敬之战死摧垮了她的精神,能撑多久看她自己。
韩戎叹了口气,撑了五年。如果说吃些让她面色看起来没真实状况那么差,却毫无作用的药能让她好受一点,最多是心里好受。
两柄剑还未停稳便落下,韩戎看着三个少年冲进院子,默默走出去。
——
一片空白。
我坐在地上,怔怔的仰视着床。床上的妇人垂下来的指尖冰冷,悬在床边。
耳边似乎有温情尖锐的哭喊,和温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有一瞬辨不出这是什么时候。娘亲呢?我想,这个时候娘亲不应该在看书,或者做针线?
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神识缓缓回笼,我睁大了眼睛。掌心冰凉的温度从灵魂深处透出,我抓紧了那只手,再也捂不热。
温宁掰开云娴儿另一只紧攥的手,字条上是娟秀的字迹:把娘与你们爹埋到一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没必要。
韩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大姑娘握着母亲一只手,眼神空洞,脸上横七竖八全是泪水;二姑娘趴在娘亲身上放声大哭;小儿子攥着一张字条,已经哭得顺不过气来。他走过悲痛欲绝的姐弟身边,弯腰将云娴儿背了起来。还未转身,一把未出鞘的剑便横在面前,韩戎移过目光,是那个大姑娘,眼神仍然是空的。
“忆熹……”他记不清大姑娘的字,试探着唤道,“我是韩师叔。”
“你要把我娘带到哪儿去?”我问,持着剑的手不住地抖。
“带去——与温先生合葬。”韩戎道,“你们的母亲,她不想让你们太悲伤,因为……你们还年轻,日后没有她的路还长。她希望你们听她这一次话。”
于是,三个行尸走肉般的少年,跟着师叔上了山,看着师叔安葬了母亲,又呆呆地被送回来,全程无话。那个大姑娘,一路上不停的抹脸,三个人都看不清路,一个拉一个,跌跌撞撞地下山。
不伤心,怎么可能?
但娘亲说得对,日后的路还长。
娘在半年前就开始遣散下人,仅剩的两个丫鬟在我们走的时候挂了白花。我躺在床上,举起手,未干的泪痕尚存。
从今往后,真的只有我们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