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帝眼底聚着风暴,戾气惊人。
容贵妃神情微动,起身离座,跪在一旁,将罪责揽了过来。
“臣妾见宴王成婚许久,始终无嗣,他与宴王妃是臣妾亲自指婚,臣妾日夜难安,担心断了萧家子嗣,又见那朱氏在人前温良贤淑,便以为是良配,都怪臣妾事先没有查清楚,就胡乱给宴王牵线,惹下这等误会,臣妾有罪。”
沈青黎不由打量着她。
三十出头的年岁,容貌艳丽,气度雍容。
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除了容家势大,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懂得揣摩圣意,无论何时,都在维护晋元帝的脸面。
果然,晋元帝的脸色微缓。
萧宴玄轻笑一声,语调懒洋洋的:“妾就是妾,普天之下,便是寻常商贾,也断没有妾室掌家的道理,皇族贵为天下表率,这后宫,也该有个皇后了,尊卑有序,才是社稷之福。”
大殿上,蓦然死寂。
一时间,风雨欲来。
这话如同掌掴,狠狠地打在她的痛处上。
容贵妃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指甲都快要掐断了。
贵妃再尊贵也是妾,她持身不正,这话,不能她来反驳。
偏偏景昭是个没脑子的。
当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宴王,你好大的胆子,敢辱我母妃?”
萧宴玄掀了掀眼皮,笑意薄寒:“昭王贵为皇子,难道都不读史吗?古往今来,宠妾灭妻,俱是乱家之象,天下之大,你看哪个体面人家,是妾室当家?”
这话说得极重。
明晃晃地说容贵妃祸国。
所有人的脸色骤然大变。
景昭满面怒容,却被噎得反驳不出半个字来。
自古以来,嫡庶分明,仿若鸿沟,不可跨越。
越是声名显赫的家族,便越是重规矩。
萧宴玄薄唇微勾,唇角弧度凌厉如刀:“六宫之主才有资格指婚,宫妃不过妾室,贵妃屡屡僭越,莫不是有争夺后位之心?”
容贵妃身形一僵,险些跪不稳,心中惊恨不已。
萧宴玄字字不提叶皇后,可句句都和皇后有关。
晋元帝最怕别人将他和先帝对比,她又何尝不是?
叶皇后是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她怕别人说她不如叶皇后。
这十年,她虽执掌六宫,可她没有赢。
六宫之权,皇后之尊,是叶皇后不要的。
明明叶皇后不再奉晋元帝为君,可晋元帝却从不舍得废后。
她这一辈子,都赢不了叶皇后。
而今日过后,这六宫之权,叶皇后不要的东西,她这辈子都沾染不得了。
想到这里,容贵妃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母妃!”
“娘娘!”
景昭和容老夫人惊呼。
容贵妃抬起脸,脸色苍白如雪,更衬得唇边的鲜血,触目惊心。
“这十年来,陛下待臣妾如民间的恩爱夫妻,臣妾已别无所求。”她说着,俯下身,深深地叩首,“宴王说得对,这后宫,该是皇后掌权,陛下,把皇后娘娘接出来吧。”
叶皇后,这三个字,是宫中禁忌。
这十年来,无人敢提起。
当年,叶皇后为了叶家,自闭宫门。
如今,她重提旧人,无异于是在晋元帝的心上剜刀。
容贵妃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嘴角冷冷地勾起。
皇后之位,她既无缘,那么,叶皇后也休想再踏出凤梧宫半步!
晋元帝脸色浓黑如墨,对景昭说道:“扶你母妃回宫静养。”
“是,父皇。”
景昭扶起容贵妃,离开前,容贵妃看了萧宴玄一眼,心恨得滴血。
真不甘心啊。
此时,众人纷纷明白过来。
今日之事,不是覆灭一个永安侯府就能善了的。
是在敲山震虎,警告所有人,萧家之事,不是谁都能指手画脚的,包括晋元帝。
更是告诉所有人,谁敢给宴王妃添堵,他就不会让谁好过。
在意什么,他就毁去什么。
众人再一次感受到宴王对宴王妃的宠爱。
晋元帝目光也落向萧宴玄,语气深寒如冰:“宴王觉得何人堪当为后?”
萧宴玄懒懒散散地勾着笑:“陛下家事,本王一个外臣,就不操这份心了。”
晋元帝却道:“天子无家事,宴王但说无妨。”
这十年来,也曾有朝臣提议另立新后,全被晋元帝压了下来,凡提议者,无不是明升暗贬,渐渐地,朝臣也不愿再触霉头。
废后,立后一事,也无人再提。
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