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入夏,夜色有些清凉,一轮明月当空,月色温柔地笼罩着整个长安城。
宵禁已经开始,与往日的静谧肃穆不同。
今夜,宫门前,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学子和百姓还在跪谏,为萧家请命,要晋元帝还萧家一个公道。
阵仗闹得这么大,明日早朝,朝堂之上,只怕百官又要发难了。
福公公暗自心惊,悄悄觑了晋元帝一眼。
只见,他神色阴沉,平静得有些诡异。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陛下龙颜尽失去,以陛下的性情,定然是要震怒的。
然而,陛下只是捧着茶碗,摩挲着茶碗上凸起的花纹,不发一言。
福公公越发猜不透帝心,低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晋元帝静静地说着,语带杀气:“朕当年就该斩草除根。”
自从,萧宴玄重建玄甲军,他就没有安生过,尤其是在沈青黎嫁入萧家之后,更是接连威严扫地。
福公公低垂着头,恭维道:“陛下仁德。”
“所以,外面那些人才敢这么逼朕?这天下都是朕的,可这些人的眼里只有萧家,你信不信,朕若不如了他们的意,只怕还要死谏。”
“陛下是天下之主,是万民的君父,他们又岂会以命相要挟?”
“他们不会,萧宴玄会!朕借天下学子之手,要将他拉下神坛,他就借万民之手,让朕成为昏君!”
晋元帝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在龙案上,震得茶水震荡,溅湿了案面。
福公公忙跪地,说道:“陛下雄才大略,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功业甚盛,比起太祖,亦毫不逊色。”
晋元帝冷笑,咬牙道:“沈氏借粮饷一事,踩着朕的脸面,让天下万民骂朕昏聩,朕哪还敢和太祖比肩?”
“陛下,”福公公心下惴惴。
“跪着做什么?朝野上下,也只有你这个老东西,与朕一条心,起来吧。”
“多谢陛下。”福公公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语气却越发恭谨,“老奴十岁便在陛下身边伺候,在老奴心中,陛下是最好的主子,是我大晋最开明的君王。”
“你这老东西惯会哄朕开心。”
“老奴所言,句句恳切,发自肺腑。”
“这天下人要是如你这般与朕一心,朕何愁做不成这万世之君?”晋元帝说着,话锋一转,“暄儿和昭儿呢?他们在做什么?”
福公公见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虽揣度不出,晋元帝会如何处置此事,但多半会恩威并重。
只是,没有想到,晋元帝会猜忌防备两位皇子。
这天家,果真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福公公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殿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陛下,陛下,不好了。”
有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御前失仪是大罪,福公公眼皮一跳,正要呵斥,就见他双脚并行,爬到殿中。
小太监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说道:“荀王、暄王、昭王,几位殿下纷纷遇刺。”
福公公满心惊骇。
宴王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对几位皇子下手。
这无异于,是与陛下宣战啊!
他越想越心惊,慌忙问道:“太医呢?传太医了没有?”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禀道:“太医已经赶往几位殿下府中。”
晋元帝的身体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
“陛下,”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是朕的龙子!”
晋元帝勃然大怒,脚一踹,直接把龙案踹翻在地。
他双目凌厉猩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福公公心头剧颤,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息怒,龙体为要,千万别伤着自己。”
晋元帝胸口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爆,他双目暴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这是要反吗?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怒到极致,有那么一刻,晋元帝想要诛萧宴玄九族,但理智终将那些滔天的怒火死死按住。
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脑袋犹如针扎一般,疼得几乎要裂开。
福公公见他呼吸急促无比,犹如破了的风箱,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低声吩咐那小太监:“快去请太医,让太医暂且候在殿外。”
“是。”
“等等,几位殿下伤势如何?”
小太监低声禀着。
福公公心中有数,道:“去吧。”
“是,公公。”
天子雷霆之怒,小太监早已吓得肝胆俱颤,此时,犹如劫后重生,急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