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信了七八分。若这是真的,倒是她的造化了。
“倒也不必报复。”她涩涩一笑,这样答道,“和宋家的恩怨,算来算去都理不清楚。”
至羽:“哦?”
岳芷林:“况且,我不是要跳崖。”
至羽:“不是?”
岳芷林抬抬下巴,指向对面的那座山:“那边有一丛太阳花,就要开了。”
她在等花开。
如果要以跳崖的方式结束生命,在失去菁菁的那一日,她就跳了。
脑海中的女声沉默下去。
岳芷林等了许久,未再听到那个声音响起。许是知道她并非轻生,那位战神就离开了吧。
她抿唇笑了笑。
天上的神仙都这么怜爱生灵么,不过是一缕神识了,还要劝人看开。
可若神仙都那么怜爱生灵,为何要将她的命簿写成这个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战神至羽神识复苏,于三界而言是一桩幸事。
如果菁菁也能复活……就好了。她愿意以一切去交换。
岳芷林又在这里呆了一阵,转身离开了悬崖。
桑叶明目,她采了半篮子,又挖了些笋才下山去。
山下的小木屋是养母在世时搭建的,如今她又住了回来。
养母也是个苦命人,便不想她也苦,手里但凡有点余钱,就全花在她身上,非要她读书写字,学琴画,学女红,学厨艺,从不让她干地里的活。
养母说,要把她养得好好的,将来求娶的人多,能为她挑个好的。
后来她确实嫁得好,宋豫川是出了名的才子,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不过,最终岳芷林还是回到这小破屋,坐在断腿的板凳上剥笋,剥得两手脏兮兮的。
剥了笋,切成片,起锅烧水。
柴火烧得噼啪响,岳芷林坐在柴堆旁,盯着跃动的火焰渐渐又发起呆。
菁菁喜欢吃笋,和腊肉一起炖得香香的,她小小的肚子能装两碗呢。
回神,水已烧开,她正要将笋片倒进锅里——
“砰砰砰——”
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听起来竟像是用脚踢出的动静。
笋片抖落入锅,溅起的热水险些烫了她的手。岳芷林一时绷紧了肩背。
她住在山脚下,四周无左邻右舍,这都快天黑了,怎会有人敲门?
岳芷林立即提起菜刀,浑身汗毛林立。
外头响起熟悉的女声:“阿月啊,在家吗?”
她肩膀一松,随即呼出口气,忙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马三娘。落日熔金,她身上披着金灿灿的霞光,咧嘴冲自己笑着。
“快拿着,好重啊!”
马三娘左手提着一竹筒油,右手拎着一只烧鸡、一串药包。
一如既往,风风火火的。
岳芷林赶紧接过来:“前两日不是刚来过?怎的又往我这儿送东西!雨天路滑,你还挑这时候来了。”
外头霞光漫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呢。
马三娘抖抖鞋上的泥,刚进屋来便是一声:“哟,好香的笋!”
锅里水烧得咕噜噜,竹笋的清香已飘了满屋。
岳芷林笑道:“雨后刚挖的,正焯水呢——可跟你这烧鸡比不了,香得我都咽口水了。”
马三娘又将话题拐了回去:“嗐,突然接到委任状,明儿要跟我家那个回灵州老家赴任,往后可不能经常来同你说话了。这不,抓紧时间来看看你。”
“顾大人升迁了?”岳芷林把东西放下,将笋都下了锅,又烧水泡茶。
竹椅“嘎吱”一响,马三娘坐下,喜上眉梢:“平调罢了——儿子一直养在老家,这下终于可以团聚了。”
岳芷林笑道:“那要向你夫妻道喜了!”
马三娘忽又黯然了眼神:“可我就是担心你啊……要不,你明儿跟我们一起去灵州,好歹有个照应。”
马三娘望着她,眼睛里的担忧真真儿的。
岳芷林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照顾自己不成问题。”
马三娘是她的好友。说起来,还是因前夫宋豫川认识的。
宋豫川有个同窗,名顾守中,俩人志同道合。马三娘便是顾守中的妻子,与她一见如故。
自与宋豫川断绝姻缘,搬到这里住后,马三娘时不时就带着东西来看她。两人之间的情谊,倒未因婚变而淡去。
马三娘见说不动她,轻叹一声,接过她端来的热茶。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包雄黄。”
马三娘说道,“屋前屋后都撒一点,兴许能防住毒虫。”
岳芷林轻轻地“嗯”了声。人人都抢雄黄,她没买到,马三娘带来的这些定是花了好大工夫才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