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反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后来不断演变,肃反严重扩大化了。
解放前夕的“临安会”五人小组,因为文藻在邓树人的督导下私刻的那一枚“反共救国军”的印章,成了五人小组推脱不了的罪责,他们同时受牵连,被冠上“假党员”、“假民盟”、“大特务头子”、“土匪头子”等种种罪名,在斗争大会上屡屡被批斗。
不久,文藻被遣送到泸州进行思想改造,强制交代其历史问题。
在改造期间,文藻就会回想起他的一生来。他没有愧对国家和人民,也不后悔他的人生选择。他完全理解,多灾多难的国家,确实需要肃清人民内部一切反动势力,——尽管自己是被冤枉的。
文藻劳改的地点在川南师范学校,作为被改造对象,文藻不得不低头做人,每天做些杂活,锅炉房给学生烧开水,打扫过道走廊里的卫生,甚至清扫厕所,他无怨无悔,默默无闻的接受改造。许多时候,从他身边走过的学生都会投来同情的目光。这时候,文藻总是报以温暖的微笑,有些好心的同学就会走过来帮忙,和他一起打扫卫生。可以说,在这里,文藻再次体会到了他当老师的美好感觉,也再次体会到了教育的乐趣。
“人生热闹不相逢,情意总在孤独处。”在改造期间,文藻与泸州画家李育灵不期而遇了。
文藻与育灵神交已久。
李育灵(1900--1962四川泸州小市人)是著名留法画家,留学法国时,徐悲鸿、刘文清同班,与常书鸿是至交。回国后,参加北伐,任美术编辑,先后在杭州、泸州任教。
沒料到,非常时期,两位志趣相投的书画爱好者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川南师范学校相遇了。
两位画家就会聚在一起,小酌两杯,一起探讨画家、教育家存在的问题。
一天下班后,两人又聚在一起,李育灵对文藻说,“文藻兄,你我皆是绘画界教育中人,依我看,教书育人所得的快乐远比个人取得成功快乐得多,这一辈子,我就喜欢教书,喜欢看到学生成才!”
酒过三巡,文藻觉得李育灵说得话实在太有道理,便笑道,“谁不知道泸州小市有个李育灵啊,谁又不知道李育灵有个学生叫蒋兆和啊!”
“文藻兄,你过奖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蒋兆和的引路人而已,说是师弟更为恰当!”李育灵谦虚的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育灵兄的引导,才有蒋兆和在中国水墨人物画方面的巨大成就啊。你啊,就别谦虚了,我敬你一杯!”文藻由衷的表示。
“文藻兄啊,你也太谦虚了。你不仅是优秀的地下党员,同时也培养了很多优秀学生啊,石鲁不是你亲自培养出来的吗?”李育灵夸奖道。
李育灵这一提醒,文藻才想起十多年前文藻家园被毁后,石鲁离开他,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延安,如今也是在书画界占有一席之地。可是,石鲁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他只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作品。知道他与赵望云创立了长安画派,确实了不起啊。
“石鲁的成功与他个人远大理想分不开的,这是他努力的结果!”文藻也谦虚的说。
两位同道中人彼此谦虚,却又为学生们的成功而骄傲。
“文藻兄,何不趁这个雅兴,我俩苦中作乐,互赠诗画如何?”李育灵提议道!
“好啊!”文藻高兴的附和道,“我画山水,你画人物怎么样?”
两位画家说罢,便找来图纸笔墨,从容的画起来。两人拿来手表,计时开始。
大约七八分钟,李育灵给文藻画了一幅肖像画。三五几笔,文藻戴着眼镜、长衫领口,老师的形象便栩栩如生的画好了!
而同时,不过十分钟,文藻的一幅山水画也画好了。只见画中,崇山峻岭,汹涌波涛的大河,以及大河上的铁链,山上的寺庙,一应俱全。
二人交换画作后,都不禁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二人便流泪了!
“文藻兄,你的地下党员的单线联系人,没有找到吗?如果找不到,就没法证明你的身份啊,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呢?”李育灵问。
“育灵兄,你不用操心我,我做的都是清白的事,没问题。倒是你,除了北伐,一直在教育战线上,不应该和我一样啊!”文藻说。
“我没事的,至少在学校改造,离家还近,你呢,连回家的时间也没有!”
两人相互鼓励,相信能很快见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