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燕京。
此时五更天,朝堂呈出菜市场一般的喧闹,消息里正在商讨战场上的十五万军队,为何推进速度那般慢。
按理说,如此庞大的军队,只需一路横推,推到隆阳郡,将叛军逼入城中,再进行围城,将他们困死即可。
然而,五月二十上午的消息过来,主力大军还在玉山原。
“陛下,不可信他人之言,郭信老成谋国,岂会不知轻重,叛军兵力虽小,但不可不谨慎。臣觉得,郭将军此般打法,以稳妥为主,并无挑剔之处。然而,朝中有些人屡屡诋毁,恐怕才另有深意,陛下不可不察。”
大殿之中,兵部尚书秦修闻走出队列,沉声说了这几句。他今年五十有余,经历两朝,对于同样经历两朝的郭信,是亲近的,而且像他们这样的臣子在朝中已经不多了。
眼看着老臣们一一故去,或辞官归乡,堂堂大燕不到一年多,就变得破烂不堪,烽火四起,繁华的燕都,如今更是人心惶惶,兵马不过两万,这些时日以来,他头发、须髯都比当初白了许多。
不过,他仍鼓着精力,调拨兵马,粮秣,为征讨叛军尽心尽力。
郭信领军,也是他极力推荐的,只有这样的老臣领兵,他才放心,等到十五万兵马推至隆阳,哪怕不再前进,也给了燕京西面带来缓冲之地,有喘息的机会。
之后再积蓄力量,逐一将几处动乱扫平,借郭信扫平叛逆之余威,清理一番朝堂的酒囊饭袋,攀强附会之徒。
燕国才能算真正的回到平稳。
右侧的武将队列里,车缙还未说话,已有将领走了出来,微微蹙眉:“用兵之道,岂能犹犹豫豫手握十五万兵马,连横七十多里,犹如一张大网,叛军避无可避,只能败北。然,郭信举步不前,难道不是在想养寇自重?”
秦修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恐怕是你的想法吧?郭将军已是古稀之年,还能有什么异心?若非为大燕,此刻已在家中含饴弄孙,何苦还到军中吃这份苦!”
“他或许没有,但就不能为后人?”
“你!”
秦修闻气得跺脚,朝金銮殿上的皇帝拱手,叫道:“陛下,请允许臣和他单挑!”
这种事,在朝堂上早已司空见惯,萧文弼几乎不发一言,老神在在的听着,这帮人吵吵闹闹。
不过上面的皇帝,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两句闲言碎语,就将郭信给撤换下来,面对穷凶极恶的叛军,他还是要拿出一些豪迈之气。
他抬了抬手,打消了两边的争吵,毕竟不可能真让两人当着文武的面,像流氓街斗一样打上一架,那他这皇帝不就成流氓头目了?
“继续说战场的事,朕还是要给郭卿信任的,大军征讨叛逆,就不要在背后嚼舌。”
争吵平息下来,朝中众人随后继续商议对阵叛军的打法,由朝中掌书记下,归纳后派快马送到前线,以供郭信参考。
商量到一半时,有百里加急的令骑插着小旗冲进皇宫,
天色还未亮起,消息已经送到这边大殿。
——叛军东进。
“东进?”朝中文武先是愣了一下,就连北宫野也跟着愣住,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秦修闻战战兢兢的询问一句,“是郭将军西撤,故意放叛军东进,施行‘请君入瓮’之策?”
“吓我一跳,还是秦尚书猜测的准……”
“若是请君入瓮,那伙叛军这下该要覆灭了。”
“还是莫要轻敌,先等后面的战报传来……”
朝堂里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其实也看得出,这帮文武平日显得轻松,自大军开拔西进之后,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眼下战报传来,令骑刚一开口。
他们便忍不住插口打断,抒发心中憋着的那股气。就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郭信的战略意图,那被打断的令骑,看着两边交头接耳嗡嗡说话的文武,急得大吼出来。
“哪里还有十五万大军,全部溃败了!”
朝堂之内顿时鸦雀无声,奇异的死寂笼罩大殿之中。
御阶上的天子,缓缓站起身,迟疑了一下,低缓的问道:“这是……何时发生的……”
一时间,四周安静无声,一张张脸上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不少人眼中变得空洞起来,想到下一步,叛军就会兵临城下,穿着官袍的身子便忍不住微微颤抖。
“就在昨日下午,叛军一步步蚕食,扭转了战局。”
皇帝的身子颤抖起来:“郭信……他人呢?”
“主帅坚守最后一刻,战死了。”
皇帝身子摇晃起来,他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坐回龙椅,手无力的抬了抬,挥了一下:“退朝,诸卿回去,召集家仆护院,准备守城,朕要在燕京与叛军决一死战!”
朝堂文武垂着脸只道了一声:“告退”便缓缓退出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