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无许头一次出宫殿门是因着小公子火气太旺,半夜流了一枕头的鼻血,石伯就让她去叫巫医过来占卜吉凶,路过茶圃时,施无许见几个中年女奴在摘茶叶,说了一声自己是小公子的人就跟着摘了半袋子揣在腰间。
好在巫医的住处离得不远,没多长时间她就把人带过来了。施无许看着小公子躺在软塌上,右腿曲着,脚踝靠在左腿上,时不时地抖两下,手中正拿着那块玉佩把玩。
说来尴尬,小公子的二郎腿是从她这里学来的。那时石伯见她一直揉眼睛,就让她回房间休息了,她一回房间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哼歌,刚好被特意过来送吃的的小公子看到了,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油纸包,在施无许的注视下躺在了她的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抖了抖腿,末了还眯着眼睛感叹道:“这样子真是舒服啊……”
自那之后,他有事没事就跷二郎腿,施无许多次劝说,不管是说“我的小公子啊,这样腿会变形的”,还是说“我的小公子啊,这样举止不端,有辱斯文”,他都充耳不闻。更有甚者,他在左学时还当着启的面翘着二郎腿,又加上他那像是刻在骨头里的瞧蝼蚁一样的眼神,启虽然没见过这种姿势,但还是气得够呛,在衍的阻拦下才没有过来找茬。
巫医照例先占卜一番凶吉,之后留下了一些草药,嘱咐小公子饮食清淡之类的。小公子见到巫医就乐得不行,忙让施无许将刻好的卜辞送往左学,瘫在床上懒洋洋地嘟囔道要好好的躺两天休息休息。
“小公子,您这并不十分严重,只需……”巫医显然是头一次给小公子诊治,还不知他的脾性。
“啊,你说什么?我现在头痛,要晕了要晕了……”小公子在床上滚了两下便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入被中。
青年巫医惊了一跳,担忧不已地说道:“啊?怎么会头痛?我再占卜一次……”
施无许颇为无奈地看了床上的长虫一眼,歉意地朝巫医颔首,轻声说道:“无碍,小公子素来如此,您先回去吧。”
那次虽没有找茬,但启却是照例等小公子上课了就慢着步子,走到她的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一通,施无许同往常一般低头不语。
“你是哑巴吗?我怎么从来没见你说过话?”说着他就伸手捏住施无许的下巴。
感觉到下巴一阵刺痛,施无许顿了顿,便摇了摇头。
启这人十分执拗,若是让他生了好奇之心反倒不好,顺着他他反而觉得无趣。也正是因为这样,启虽隔三差五地见到她,却只耍耍嘴炮。
“叫两声大公子听听。”启是大哥,比小公子大了好几岁,如今已有十六七岁了,宫中早有几个妾室。
施无许听着他带着调笑的语气,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微微沉着嗓音说了一句:“……大公子。”
启挑了挑眉,颇感无趣地说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没意思。”说完就晃着步子向右学走去。
刚下课,小公子便叫她进去给他送水,小公子轻轻一瞥就看到施无许下巴上的掐痕。
施无许皮肤冷白,本就比周边人白了几个度,平时有个什么伤口就更是明显。就是平时挠痒不小心抓重了,都会留个红印子,更何况是启用这么大力气了。
“你脸上怎么回事?”小公子刚皱眉说完,不等施无许回答,就想到了方才的情况。
他将水囊扔到施无许挎着的篮子里,又站起来微掂脚尖凑到施无许耳朵旁,悄声说道:“待会儿狩猎,我给你报仇。”
施无许下意识地拒绝,刚张嘴就被小公子用手挡住,“不听不听我不听……”
施无许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反正小公子怎么着都不会有事,不过是启吃了瘪再找她不痛快罢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之后启只是每次见他时斜着眼睛瞅她一眼,却再也没有动手,就连冷嘲热讽都是少有了。
小公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颇为自得地向施无许邀功,“阿许你看到了吧,我给你报仇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施无许怔了怔,想起阿芜,不禁感到忧心,她一个孕妇无依无靠,怎么在这个时代生存呢……
小公子年岁小,个子却很高,才十岁,都快有施无许这么高了。从石伯口中,施无许猜到小公子该是天生力气就很大,与武相关的课程,旁人根本就比不过他。
“小公子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对于小公子的话,施无许颇感意外。
“你有名字啊!有名字我为何不叫你名字?”顿了顿,小公子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真的没有家人吗?”
施无许摇摇头,轻声说道:“都死掉了。”
石伯知道她姓施的时候也以为她是七族中的人,后来施无许一再否认才没有再提过这个话题。
这个时代姓氏稀有,凡有姓氏的,身份都不一般。而所谓七族,便是陶氏、施氏、繁氏(邽氏)、锜氏、饥氏、樊氏和终葵氏。七族之一的施氏,属于以氏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