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上船后,水土不服,总是晕船呕吐,是大师慈悲,一直照顾。”
“今日稍稍松快一些,沐浴后,随大师在甲板上,吹了吹海风。小人身体弱,不知不觉睡着了。大师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我回房时,总觉得有种十分刺鼻的味道,又一心牵挂大师,这才拿了铁棒,出来查看。”
“正好碰见这个贼子,他拿根芦苇管子,正往大师屋子里,吹烟吹雾!”
“我猜他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棒将他打晕,捆了起来。”
“捆人手法,小人学自南越公主府。前几天小人亲身生受,知道这样捆扎,老虎都走不了。所以也依样画葫芦,把人绑了。”
“查看大师,发现他情形很不好,正准备出门找医师,为圣僧看诊。谁知,一出门,就看见这个人,死在当场。宝船上,必还有他的同党!”
玉京说话十分巧妙,每一处有人证可以查访的,他都是说的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
没人见到,只有他说了算的。
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听上去都像是真的,绝无破绽。
但他偏偏隐藏了许多细节。
比如,歹徒交代,是受了南越承安公主的指使。
比如,他进圣僧的房,说了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一个字都没说。
即便有人将来说出,也会被认为太过荒谬。
反而信实玉京。
他这是给自己打掩护,却也是一种试探——
当时在外边杀人,亲见他种种怪异的暗处那人,是不是正在现场?
和王大人,李将军又有没有关系?
他们在怀疑玉京,盘问他。
玉京却也在拐弯抹角,套他们的反应,看他们到底知不知情。
他将事情闹大。
一则,谋算和尚的人,在了明处。再不可能不声不响得了手,还把黑锅扣在南越国的头上。
二则,害人的凶手,总是会忍不住回到现场,围观自己害人的杰作。
他要替和尚,将人找出来!
至少这船行一路,能保平安无虞。
死去的黑衣人,明显将南越公主当作幌子,八成是商量好失手之后,将一切栽在公主身上,最好能引得东楚盛怒,两国战火滔天。
玉京目光如狐,挨着将使团这些人一个一个看过去。
谁如果刻意把事件往承安公主身上引,谁的嫌疑就最大。
他想要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端倪。
“公主,承安公主……”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提到了南越国的公主。
玉京精神一震,想亲手将那人抓出来。
待听清楚喊人的那个声音,他不由自主张开了嘴,瞪大了双眼。
走廊上听到的每个人,跟他的表情也差不太多。
在呼唤承安公主的,竟然是晕在榻上的无幻和尚。
随船医师张老先生,是东楚太常寺太医署的医师,行医四、五十载,经验十分丰富。
早被请来,和王元冰一起,在舱室中,为圣僧看症。
他将包里的银针盒拿出来,取出三支。
一支刺在无幻印堂,一支刺在人中,还没下第三针,和尚已经低呼出声。
在唤的正是:“承安公主”。
一时,人人脸上,神色十分精彩:又要忙着展现,自己对圣僧身状况的忧心。
又要掩饰,眉头眼底止不住的兴奋。
东楚和南越不同。
南越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互相喜欢,便可寻欢作乐。
东楚贵族虽然一样有许多绯色掌故,但至少面上,全都一副克己复礼、清心寡欲的样子。
这位东楚圣僧,更是一等一的洁身自好。
他自幼出家,谨守佛门清规,和任何女子从无亲近。
有少艾爱慕他,他也从来不假辞色,甚至将人训斥一通。
无幻佛国游学归来,得享大名。又因为心肠慈悲,用医道救治万民时疫,加上身份尊崇,得陛下亲封“圣僧”称号。
可说是头一号的正人君子。
这样一个禁欲和尚,竟然在昏迷中念念不忘,强抢过他的那位公主。
人人都在暗中遐想无限,想入非非:
那一天,公主府中,圣洁的和尚与风流的妖女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绮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