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舱室,玉京的双眼,又恢复成寒星点漆模样。
他带出来的西洋琉璃片,不止一副。
但是,到底心中有些惋惜。
左眼的那一片彻底找不到了,这样的稀罕物件,在南越国也并不多见。
他是乔装打扮了,去南越的海市上,向那些胡商求购所得。一共只得了三副,现在已经三去其一。
以后,还要更加小心谨慎。
他躺在榻上,双耳微侧,细听隔壁的动静。
一开始,是舱门的开合声……木鱼的敲击声……和尚的诵经声。
那是和尚在晚课,他心中松快了一些。
还能这么平静晚课,想来并没有认出自己。
或者十分慌乱,九死一生中,他没有看见。
他又听见舱门打开,和尚出去的声音。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和尚禅定功夫向来极好,又怎会在晚课的时间,分心乱跑?
难道他这是尿急了?
玉京想到有趣,不由吃吃暗笑。
和尚既然已出门,那也没什么好听了。
一伸手,将衣服中紧裹的布帛松开,又将琉璃片摘掉。
这才打开榻上折叠成小方块的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准备睡觉。
谁知道,他才闭上眼睛一会,隔壁的舱室门又响了。
和尚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只来得及这么一闪念,隔壁猛然传来狠狠将门砸上的声音。
和尚好生气的样子……
玉京吓得全身战栗,赶紧裹紧了小棉被,将头藏在棉被中。
好半天,隔壁没有动静。才从棉被中探出个脑袋,悄悄想: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那他还救她?
还死抱着她?
以后,他又打算将她怎么样?
心中疑问重重,玉京不由自主总是在回想,那个滚烫的怀抱,他的脸上也有些发烫。
看起来冰冰冷冷,白雪一样的人,身上怎么那么烫?
烫得人现在还心慌。
他思来想去半天,最后决定:不管和尚发现没有,反正抵赖到底。
死不承认,和尚又能怎样?
难道还能剥了他衣衫,检查不成?
“阿弥陀佛。”玉京学着和尚往常的样子,含笑念了声佛。
这几日,一定要好好躲着。
他可不想直面和尚的怒气,更不想加深和尚的疑窦。
就推说受了惊吓,正在养伤,一直养伤……
他向自己打了个哈哈。
………
夜,渐渐更深。
除了值守的兵卫,整艘宝船,几乎人人都在沉睡。
和尚也不例外。
舱室之中,油灯早已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青纱帐中,和尚安安静静躺着。
此时如果有月光穿过纱帐,照在他的脸上。一定会连月亮都讶异,那样万古不化,如冰似雪的人,此刻为何神情汹涌?
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极度欢乐,他的肌肉都在颤抖。
虚无缥缈间,隐隐绰绰传来语声。
“和尚,我好怕……”耳边微微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玉京,又像是别的什么人。
一张脸贴过来,与自己的脸轻轻摩挲。
和尚蓦然推开:
只见那人眉似春柳,眼如春水,眼波淡荡,无端让人想起春天的美酒。
和尚心中诧异,他此生从来没有喝过酒。
为何会联想到春酒?
可是不知怎么,他此刻茫茫然的脑海中,唯一想得到的形容,就是醇酒。
那双带着无限情意,水波粼粼的眼,让人甘心情愿,想要醉死其间。
和尚的目光,不知不觉又移到双唇上。
肉嘟嘟的唇凝着艳光,像极了盛放在冰盘子里一颗刚刚淘澄过的樱桃,嫣然生色,让人心荡神摇。
“妖精!”和尚忍不住开口呵责。
“我是妖精,你是圣僧,咱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那妖精嬉皮笑脸,还将一张水光滟滟的唇,又向他贴了过来。
“不知羞耻!滚开!”和尚猛然暴吼,一伸手,把人推了出去。
着手处,却是一片香软。
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蓦地坐起。
半晌,才去看四周。
此时,夜沉如水,四野寂静。
青纱帐飘飘拂拂,舱室之中分明只有他一个人。
原来刚刚只不过是一个梦。
他松了一口气,瞬间又再全身紧绷。
他刚刚到底梦见了谁?
梦中那个妖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