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师!小人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他内心是真情实感地想要以身相许。
不过又怕说了出来,吓着和尚,只是心内乱想。
“贫僧带施主上船,也算槛外缘分,理应有所照看。”
和尚一贯光明磊落。
他出了舱门,又去拿工具,帮玉京修踢坏的门。
舱门外,众多兵丁灭火的灭火,查访的查访,直闹到天空发白,玉京才总算可以睡下。
和尚走后,他关上房门,插销一并插上,重行将裹自己的布帛取下,露出两轮明月高悬。
开着舷窗,海风像是梦中那妖僧的手,轻轻吹拂,清凉如梦。
他取下眼中琉璃镜片。
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肉嘟嘟的红唇,斜睨了水汪汪的眼,去看塌上和尚新抱来的那床棉被和皎洁僧袍。
明月相照,百媚千娇。
他忽然对自己悄悄一笑,玉臂纤纤,伸展出美妙的弧度,将僧袍拿在手上。
他也并不再穿任何内衬的衣裳,直接便将僧袍笼罩在身上。
衣袍又宽又大,飘飘忽忽,更显得玲珑有致,波澜起伏。
才一上身,浓郁的青竹气息立即将他淹没。
梦中那位美艳的公主,在妖冶和尚的怀里,也许,就是这般美妙的滋味。
他笑得那样甜美,像三月的风,吹开了一树一树的繁花。
纯洁的白在身上晃荡,每走一步,都会轻易摩擦到。
她将唇咬得更紧,留下小小的牙印。紧锁住将要忍不住溢出唇边的娇声。
要稳住,隔壁的和尚耳力很好。
他这样告诉自己,可内心却偏偏在唱反调:巴不得那一边,听到这边的一切动静。
一步一步,忍受着磨人的痒。
走到塌前,将和尚拿来的那床棉被放在最底下,自己原来的棉被放在上面。
整个人如蛇般溜进被窝,任青竹的气息将他紧紧包裹。
一整夜,都仿佛躺在和尚的怀抱中。
海风吹梦,梦中吹不散万般旖旎。
另一边的舱室。
和尚正枯坐在蒲团上,第一次没有打坐,也没有念经。
他的青玉手持放在远远的桌案上。
旁边是早已熄灭的香炉和寂静木鱼。
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双目空空茫茫坐着,呆想心事。
是什么时候起,圣僧竟然也有了心事?
不,与其说是心事,不如说是心魔。
自己不是曾经下定决心,不再与那施主见面么?
不是纵便当头遇见,也是不问不理么?
却为何,在火苗高蹿,四处都在喊走水,隔壁却全无动静时,他的心那样焦灼,生怕……
生怕阿京被烧死了。
自幼生在皇家寺院,心地原比别人更加慈悲。
也许,换了谁,自己也是这般不忍焦灼。
一样会破除一切决心,只为救活人命。
可是,那个人冷不冷,总与自己没有相干罢?
为何又要巴巴的,赶着将自己最新的棉被和僧袍全都送过去?
是了,他要是又病了,又得烦劳自己整日照顾。
一定是这样的。
和尚不喜欢别人靠近,何况病人更是麻烦。
和尚并不想再为他搓药丸子,更不想再亲手喂他。
这样竭力告诉自己,总算压下去如同海潮一般起伏的思绪。
和尚也躺到了床上,耳朵却不由自主侧起,在搜寻什么。
隔壁寂静无声。
是已经又熟睡过去了吧。
无幻愣了愣。
方才兵荒马乱,人人忙得人仰马翻,他似乎忽略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一句极凄厉的喊声,忽然浮现心头:
“和尚,你怎么可以…”
那分明的哭腔,颤巍巍的尾音,满腔悲怆,差点让和尚以为玉京出了什么事。
这是方才去敲门,玉京应声之前,他隔着舱门听到的。
什么怎么可以?
叫做和尚的,这艘宝船上,只有自己一个罢?
哦,对了,还有妙空。
无幻捏着自己的指节,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情绪。
平日里,这人不都是叫自己大师的么?
刚刚是在梦中?
他梦见了自己?
总不能是梦见了妙空罢?
和尚想着想着,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暗自向佛祖发誓:“贫僧自此一定离这位施主远远的。”
说不定,他真是尾狐狸精。
看那背后拖着的长长布帛,是不是狐狸尾巴化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