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穗心像被揪住一样地疼，她脸上的表情冻住。
回忆滚滚袭来，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
对，以前每每快到磊磊生日时，她就在绞尽脑汁地想今年要送给儿子什么礼物。
余穗穗想给磊磊送他喜欢的东西，又想给他惊喜，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发觉。
四岁那年，余穗穗送了磊磊一个储钱罐，精致的铁盒子带着一个小小的密码锁，她觉得比陶瓷的储钱罐更好，不会不小心摔了。
磊磊收到她的礼物后，果然表现得很满意，余穗穗也很开心。
可是，那个储钱罐一直躺在杂物间里，里面连个硬币也没被放进去过。
只因为那年磊磊的爷爷奶奶送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储钱罐，他用的一直是那个。
其实孩子当时还小，余穗穗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没多在意，孩子用一个储钱罐就够了，总不能逼着他用两个，多麻烦，而且说不定磊磊只是随便选个用用，没那么多心思，她不要瞎想给自己找难受。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她所有给自己的安慰都是可怜的笑话，磊磊的心在很小时就偏向了物质条件更丰厚的爷爷奶奶，知识水平更高的父亲。
在家中，赵旭磊尊敬也亲近爷爷奶奶，尤其是对赵明智，他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赵明智一有空他就要缠着。对于一直疼爱照料他的母亲余穗穗，他倒是一直表现得淡淡的，不很亲近。
余穗穗自我反省过，思考是不是自己对孩子的过度宠爱让他感到不适。可她虽然很爱孩子，也不是那种无底线的母亲，她也会在孩子做出不恰当行为的时候发出制止，也会严厉教训孩子……她只是，真的对磊磊很好很好而已。
她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可她都这样反省了，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何其可怜。
……
余穗穗整理好心情，勉强笑笑。
她看着不开心的儿子，不急不慢地开口，问道：
“磊磊，你还记得去年生日时，娘送了你什么吗？”
她话音刚落，饭桌的气氛一下就变冷了。
赵旭磊立刻露出怔怔的表情，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看着他的余穗穗，嘴里嗫嚅着：“嗯……呜。”
孩子头越来越低，心虚地要把脑袋埋进肩膀里。。
他忘了。
赵旭磊使劲回忆。
只记得娘来家里，给他送了礼物，祝他生日快乐。可他那时心不在焉，只想娘还要多久才走。
因为爷爷奶奶在等他去买蛋糕，阿姨也来家里了，他知道娘的出现让大家都不开心。他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心情煎熬地敷衍着娘，甚至心底隐隐埋怨娘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知眼色地缠在他身边，带给他种种难堪。
只记得后来娘终于走了，他松了一口气，拿着手上的礼物盒，他不想带进房间，但也不忍心丢了，于是直接埋在了煤球堆下面，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赵旭磊就忘了，直到今天被问起，他才猛然记起，煤球堆下面还有娘送给他的去年生日的礼物。
会是什么呢？
虽然已经预料到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但看到儿子真的如她所料时，余穗穗的心变得一片冰凉。
赵旭磊记不清的细节，余穗穗却记得清楚。
她满心欢喜地带着精心包装的礼品盒，盒子是花了五分钱买的，店员会打漂亮精致的礼品蝴蝶结，里面装着一支她千挑万选的钢笔。
余穗穗不知道磊磊现在想要什么，母子俩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但磊磊上学后，再过几年就可以写钢笔字了，她现在就想给他买。
她顶着内心的羞耻感和自尊心被打压的痛苦去赵家，想在儿子生日当天把礼物交到他手里。
到了赵家，余穗穗局促而屈辱地站在门外敲门，开门的是磊磊的阿姨，赵明智的新对象。
她见了余穗穗，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我来给磊磊送东西。”她说。
“等会儿，我叫他出来，孩子刚才还陪我洗菜来着。”
“磊磊，出来啦，你娘又来找你了。”她故意把“又”字说得很重，羞辱她不知颜面。余穗穗努力装作没听见。
磊磊来了门口，笑着撒娇地说：“阿姨，你快去厨房，我闻到糊味儿了。”
女人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馋鬼，快点，等下过来给鸡翅尝尝味道。”
“好嘞，谢谢阿姨，辛苦了。”
女人走后，赵旭磊看向余穗穗，表情客客气气，只是刚才的笑容消失了。
其实余穗穗有点儿想问磊磊有没有时间，晚上也行，她想带着磊磊去吃个饭，买两身衣服。但磊磊只在门口和她说话，表情冷淡，言语了了，她便也识趣地不开口了，送了礼物就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