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哥谭不同,大西洋城并不是一座会令人将其与阴暗、深沉或者厚重等词汇联想到一起的城市,但是在这一天,至少是此时此刻,它却非常应景地在降下过暴雨的几天后表现出了一个昏沉的天色。
一阵大风吹过,带动天边厚厚的云层仿佛暗潮汹涌的海波一般滚动,地面枯黄的落叶被吹得漫天飞舞,几片落在了摆放着遗照与鲜花的棺椁上,然后又被时来时去的风吹跑,换上新一批的枯叶。
迪克穿着黑色的西服,沉默地站在一群前来吊唁的,有的他还能认得出来,有的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他甚至都已经无法将他们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对上的马戏团成员或者前成员们之间,看着棺椁上的相框里笑得露出几乎全部的上齿看上去绝对与死前的枯瘦毫不相干的老哈利先生,脑海中思考的很多东西却与悲伤的情绪无关。
刚刚面临这位几乎足以被称为他除了韦恩家以外的第二个家的存在的死亡,在强烈悲伤的冲击下,他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是等他逐渐从那种悲伤中缓和过来之后,回归的理智让他越是思考越是无法再沉浸在悲伤之中,因为哈利先生的话无论如何去解读,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哈利先生并不是因为他而受到牵连的,从头到尾,那个莫名其妙的杀手的目标就包括了哈利先生在内。
这全都是因为哈利先生知道一个与他有关,但他目前却还一无所知的秘密,而很显然因为这个秘密,他也成为了目标。
“答案就藏在马戏团的心脏里”——这是他目前所知道的,唯一跟这个秘密有关的线索,然而即便是熟悉马戏团如他也毫无头绪。
“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听说他本来就罹患绝症……”
“本来?……这么说他是被谋杀的?”
“听说格雷森是他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周遭的窃窃私语细细密密地从他灵敏的双耳中钻入脑海,迪克微微皱起了眉,但是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一一辩解这些听上去滑稽又可笑的揣测与流言蜚语。
但是很显然,迪克以外的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妈的,格雷森,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来参加葬礼?!”
迪克被那充满了愤怒与憎恶的声音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循声望过去,看到的是同样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写满了愤怒的布莱恩?哈利,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马戏团成员的阻拦,他大概已经直接冲上来给他一拳了——迪克有些受伤地看了对方捏紧的拳头一眼——“你竟然敢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跑到这里来?你真的以为你能就这样凭着一张所谓的破纸就把马戏团据为己有?”
看到布莱恩的失态,以及对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前所未有的攻击性,迪克在感觉到错愕的同时也有几分受伤,他在收到哈利先生的转让协议的时候就有预想过布莱恩一定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个人,但是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
“不,那是……”他该怎么解释,哈利先生态度强硬地让他收下的?这么说布莱恩真的不会更加生气吗?迪克想了想,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布莱恩,我不会夺走任何东西。”
或许是愤怒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布莱恩竟然冲破了马戏团几名成员的阻拦,冲到了迪克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真他/妈说对了,格雷森,你什么都无法夺走!”
这样的距离足够迪克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而布莱恩很快又被其他几位马戏团的成员架住,他跌坐在地上,仍旧不甘心地对着迪克叫嚣道:“需要我给你提个醒吗,格雷森?我的父亲去世了!他再也帮不了你了!他死了,再也没有人帮你了!”
“他真的……”说着说着,布莱恩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感受到他不再充满了力量的臂膀,几位马戏团的成员互相对视了一下,松开了架住他的手,而后者则是坐在地上,一直握在一只手上的酒瓶从他的手里滚落,他抬起一只手,撑着额头,眼泪缓缓地从他的眼眶滑落,“他……他是真的死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迪克悲哀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布莱恩。
这场葬礼最终在葬礼主人的儿子冲天的酒气和痛哭声中结束了。
葬礼是按照哈利先生的遗愿在大西洋城举办的,但是哈利马戏团在哥谭的巡回演出却并没有结束,所以葬礼一结束迪克就和拉娅一起回到了哥谭市。
迪克和拉娅一起坐在拉娅的皮卡后的车斗上,相顾无言。
在私人飞机上他和拉娅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事情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就突然发生了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情,错过了跟拉娅把话都说明白的最佳时机,导致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
不过如果硬要说一句实话的话,迪克其实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地解决他和拉娅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