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所不能的师尊从旁解疑与指导,为什么现在却连区区的金丹都跨不过去?
这些年师祖和师尊对她从无保留的培养与教导,偏自己不争气,数之不竭的天灵地宝砸到身上,竟是一直迟迟不见效果,她当然比谁都要着急和气愤。
京照夜咬了咬唇,颇为泄气的答:“徒儿一直停步金丹不前,无脸去见师祖……”
“此事急不来。”师尊平心静气的劝她,“你独居在此常年不见人,你的师祖心疼坏了,数月前就催着我把你叫回去。”
她当然知道师祖时刻在念着她,一年里送到朝阳台的纸鹤,都快堆满了供她休憩的小屋。
可她迟早要独自面对世间的大风大浪,所以才要离开师祖温暖的怀抱与好吃的甜点,不能继续放任自己躲在师尊和师祖的身后当个无用废物。
年少时她就定下宏伟的心愿,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如师尊般厉害的高阶修士。
她绝不能丢师尊的脸,丢扶摇门的脸。
清丽秀雅的白衣女子站在山巅,雪衣纷飞,头颅低垂,固执的像是一尊玉雕石像。
眼皮下黑色叠叠的垂地衣摆被风刮了起来,风里送来师尊无奈的叹息声。
“夜儿,难道不跃金丹,你就一直不下朝阳台,不见师祖?”
“当然要下,要见。”她面色庄重,句句铿锵的说,“但徒儿不信过不了这一关,请师尊再给徒儿一些时日,徒儿定不让你失望。”
身前的师尊微微皱起细勾的柳叶眉。
这个孩子真的很像自己,也很像她的父亲。
若在一件事上认定了就极难改变想法,哪怕撞破了头还要义无反顾的撞下去。
她的体质颇为特殊,若是继续不管不顾的撞下去,很容易会走火入魔。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他执意要把这个孩子送来扶摇门,并要她亲自教导的原因。
看来他早有所料。
于是花百岁沉思半响,才脸色凝重的劝道:“夜儿,顺天道而自然,我从未对你的人生设下目标,无论将来的你以何样姿态出现在人前,我都会承认你是我花百岁的徒弟,是扶摇门的弟子。”
孤高冷傲的师尊极少会说这般软话,京照夜的心里怎可谓不感动。
“可是徒儿在乎。”
她抬起头,严声咄咄的说道:“徒儿要成为高飞云端的龙,不当成溪流里徘徊的鱼,不甘心停步扶摇,不甘心寂寂无名,更想成为师尊对外最值得夸耀的弟子。”
有师尊如明玉在前,她怎能甘愿当溪流里一条无所事事的鱼?
她要做视死而生,跳过龙门飞天的龙。
师尊的万丈光辉之下,绝对不能出现一个让世人议论的小小污点!
听完她言之咄咄说的话,对面的师尊反而愣了一下。
下一刻,京照夜颇为错愕的看到很少展露笑颜的师尊竟缓缓笑了。
师尊生得极好,五官娇美夺目,一双杏眼圆圆,笑起来时显得那么纯粹,那么淡然,恍若娇艳百花之中最无暇的那一朵绝色。
倒是无愧她花百岁的名字。
她还在怔愣中回不过神,玄衣貌美的师尊上前两步,抬起霜雪手腕,清冷的指尖轻轻捏落她耳畔的一片碎叶。
师尊在她眼前轻声的说话:“夜儿,你说的这些话我听着高兴,年少时我也和你一样,把师门和名声看重的比性命更甚,后来才发现那些都是我年少天真的幼稚与误解,于是我在乎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了一样。”
回想起最初的她和现今的自己,真可谓世事无常的厉害啊。
师尊直白表露出的高兴与怀念,以及靠近的距离和亲昵的姿势,这么多年京照夜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心口猛然一震,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那,那师尊最后在乎的是什么呀?”
师尊稍稍偏了偏头,侧过脸望向了高颠之下一座被重重青竹包围的小楼。
玄衣飘纱的师尊婷婷站在山风之中,分明在她的眼前温柔的笑着,笑意却冰冷的入骨。
她真正在乎的东西,怎能轻易告诉旁人。
那是她唯一的软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