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意今日起得迟了些许,急匆匆赶往院子的时候,见院落静悄悄一片,奴仆婢女们俱都踮着脚尖走路,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
飞扬的眉尾轻轻一挑,她眼神不动声色地左右飞快扫了一圈,拽过从廊角路过的顺心,两人一同躲到了墙根下边。
百意压着声音,指着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还没起?”
顺心好似没有听出百意话里的不敬之意,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姑娘醒了,但秋娘嬷嬷和乙女姑姑并未唤人进去服侍。”
百意蹙眉,瘪了瘪嘴,轻嗤一声:“啧,麻烦!”
姑娘明明养尊处优,也不知哪儿学来的穷酸样儿,竟是不大喜人近身侍奉。边北条件也没差到连仆人都请不起差遣的地步吧,不说是大将军爱女吗?
居然连衣裳都得学着自个儿穿,住的盈瑞院也比不得其他房里的夫人姑娘的富丽堂皇。
顺心被她脱口而出的轻嘲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大眼睛,惶恐地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了去。
“唉哟,我的好姐姐,你可悠着点,别瞎说话呀!”
百意不以为意,耸了耸肩,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再往下压了压:“怕什么!”
虽然姑娘乃大将军嫡女,可如今侯府的侯爷,却是二房的老爷在当。府中看在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面上,其他人奉承一句掌上明珠没错,但大将军早在半月前就回了边北,盈瑞院现在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状态。
老夫人和二房三房他们,又都是只顾自己的主儿,当着大将军和世子的面儿是一个态度,背着人时立马就换了张脸色,虽然对着姑娘也不敢颐指气使的,暗中下的绊子却是不少,面上却也是避之不及的。
若不是因着大将军曾身受重伤,奸人散布其身亡的虚假消息,侯府爵位怎会落到二房老爷的头上?
顺心捂着心口:“姐姐怎的……怎的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无论如何,侯府至今还未分家,姑娘都是侯府正经的嫡出姑娘。”
即便姑娘因着机缘巧合,没法做成一个正正经经的侯爷嫡女,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不至于被克扣虐待,但待遇却是真的谈不上好,过得还真比不上府里的其他姑娘爷儿们。
百意小心地翻了个白眼,“怕什么,我这不是替姑娘抱不平么。”亲爹的准侯爷头衔被夺,连着她们盈瑞院的待遇都被打了个对折。
还是当朝唯一大长公主的女儿呢,连个郡主的封号都没得。
再说了,她说的可是实话,既然连衣裳都穿戴不好,就该当让她们这些奴婢们上手帮忙,也让她们有能出头的念想,整日整日地,就知道亲近秋娘和乙女她们几个大丫鬟。
穿件衣服都要耗费大半时日,厨房的食物做了凉,凉了热,再凉便得重做一份,百意看着都是茧子的手,愤懑地想:可累得她不轻。
而她仅仅是背着人抱怨几句,还不行了呀,哪有这般霸道的主儿的。
“哼,我偏说!”她突然意气上头。
百意双手叉腰,尽管声音还是压着的,因生了怨怼,说话时不免就带上了恶毒的情绪。
偷偷染了颜色的指甲对着自己的脑袋,她说:“知道的是个哑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有问题呢,不然......唔......”
顺心可后悔死了,怎么就被她拉了来说闲话了呢,这是要害死她啊。
她紧紧地捂着百意的嘴巴,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意:“要死了,要死了!你怎么说这话!!”
要死也不能拉着她陪葬吧,顺心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挣脱了的百意,扯着领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个死顺心,是要捂死她啊!
但她也知道适可而止,实则刚才话一出口她就怕了,说到一半心有戚戚然,就怕秋娘突然出现逮她个正着,到时往死里整她。
老虔婆最近看她可不顺眼了,有事没事老是找茬。
顺心弱弱地说:“那也是......各有各命……”
百意是个暴脾气的,最听不得这种丧志话。
“也是什么!都是做人奴才的,怎么就她秋娘和乙女高人一等了,就因为姑娘从小都是她们照顾的?”
百意又开始气得咬牙,恶狠狠地揪着衣角,“有她们在,我们何时能出得了头!”
还以为做了侯府里最有出息那一房的丫鬟,不管是待遇还是地位,都能比别院儿的奴才好。
没想到,伺候的姑娘不止是个哑巴,连性格都是那般的诡异无常,跟她们乡下的痴傻儿一般。
“唉,真是各有各的命啊,真真好生羡慕,有人生来就是尽享富贵荣华的金枝玉叶命。”
百意突然感慨道,就算是个哑巴,还是傻子那又怎样,血脉照样比她们这些脑子正常的奴仆高贵,照样是众星捧月般的高高在上。
人有贵贱之分,做奴才的呢,一辈子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