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放出去了,能飞得多高多远,除了那根若有若无但始终牵引着的线,剩下的,就只看风够不够大,风筝本身的质量是不是够好了。
远行的人,也一样。
只不过,跟风筝那根有形的线不同,牢牢拴住人心的线是无形的,却又是最难以摆脱的。也许,心底有所牵绊,才能让我们飞得更高更远吧?
“呸!就这帮子棒槌,也敢说自己见识过我华夏之壮美?”
又一次被赶出新罗王府的徐敬业,刚坐上轿子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薛仲璋,你为什么一次次地让耶耶我来受辱?金政明就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薛仲璋哈哈大笑:“蕞尔小国,有那么几亩地就敢称王称霸,目光短浅些也是应该的。但王爷可注意到,金政明的态度是否有变化了呢?”
月余前,不知道怎么的,已经被“赐姓金氏,留京都,赐甲第良田”的安胜忽然就换了一张脸,换了张跟徐敬业有八分像的脸。
别人说这不是安胜,身边的人说,这就是安胜。
别人说这真不是安胜,身边的人说,这就是安胜。
得,您说是就是吧!
反正一个被圈禁起来的高句丽王,也没人真正关心他具体长什么样子。长什么样子不吃饭,爱谁谁吧!
你只要不说自己是文武王转世,估计大王也不会在乎。
于是,安胜变成了金胜,金胜变成了徐胜,偶尔又可以是李胜,更偶尔的时候,变成了李贤。
名字似乎很重要,但名字大多数时候不重要,因为大家只需要认得那张脸,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段时间,金城街头最喜闻乐见的一幕就是:报德王金胜天天给英明神武的大王送礼,但每一次都被大王斥责。
大王必须是英明的,报德王其实也不差,对大王的敬仰和孺慕之心也是人尽皆知。这件事,就像一个孩子把撒尿和泥之后的作品给父母欣赏,而总是被父母臭骂一顿一样。
父子之间,君臣之间,不都是这样吗?
好啊,好啊,如果我大新罗的臣子都像报德王这样,君臣父子融洽,上下一心,唐国又岂敢屡次犯我边境?
恢复我大新罗昔日的荣光,也是指日可待的呀!
“你特么让我认金政明那个蠢货当爹?”
金政明确实是个蠢货,因为他居然放任自己的臣子被杀害,放任那个冒牌货招摇过市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最应该做的是,徐敬业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把徐敬业一行人剁碎了喂狗。
薛仲璋笑了笑,说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王爷不用太在意。只要咱们能在新罗立足,其他的不重要。”
徐敬业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哪怕以前不怎么能屈,现在形势逼人,也一定能屈了。这么说,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现在,薛仲璋把台阶铺好了,他也就借坡下驴了:“先让这个蠢货得意几天,等时机成熟了,早晚弄死他!”
…………
徐敬业的遭遇其实算是好的,因为他有薛仲璋和星盟在背后支持,总是能找到需要的物资和人手,侯氏一行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然有李余的支持,但一个不知道哪天就被废了的太子,对那些封疆大吏的约束力实在有限得很。
所以,侯氏并没有去泉州,而是选择了多走几步路,到了广州。
虽然广州不如泉州,是个新兴的港口,被贬的官员及其家眷,大食的商贾,黝黑的昆仑奴,各色人等杂相居住,鱼龙混杂。
在这里,只要你有钱,足够多的钱,就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包括海船、水手,甚至是弓弩、铠甲。
这些武器,全都是制式装备,跟唐军使用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制式装备会出现在市面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人点破。
上了岸,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商人;出了海,谁是强盗谁是好人,就看谁的装备更精良、人手更多、谁更勇猛了。
“王妃,您要的这些东西有点多吧?请恕下官不能从命呀!”路元睿只是扫了一眼侯氏递上来的购物清单,就直接拒绝了。
海船十艘,弓弩三百具,八牛弩五具,佩刀一千把,箭支若干。
这些东西,如果运用得当,都可以消灭一个小国了,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凭你们送来的那几箱金银,就要耶耶冒着被朝廷问罪的风险帮你们?
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侯氏苦笑道:“未亡人远道而来,携带的土特产实在不多。但勉强也算是家乡之物,都督一看便知。”
路元睿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懒洋洋地掀开箱子,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恐怕不是来自“家乡”,其中一座明晃晃的金佛身上,隐隐还能看见血渍。
“哈哈哈哈,果然是家乡的味道。”
路元睿挥挥手,让人把这些不值钱的土特产收下,笑眯眯地看着侯氏:“王妃为了这些土特产,只怕是没少费力吧?”
“三子受伤,十人战死。”
路元睿点点头,感慨道:“大海之上波谲云诡,王妃提前适应一下也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