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上了墙头,一屁股斜坐在院墙上向下张望。
只见两个衙役,围着一个刀笔小吏挨家挨户地敲门。那小吏忽一抬头,看见院墙上坐着易辰居高临下,心中便有些不顺,开口道:“你是哪户的?一会就来寻……”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两个衙役止住,匆忙道:“你是不想干了吧?那可是「南安第一剑」戎将军林渊的公子,围墙后面可就是林府。”
刀笔小吏一听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给赔不是。
“你们这是在干嘛?”易辰摆了摆手,又好奇道。
“镇南王下令募兵,小的正挨家挨户登记壮丁呢。”刀笔小吏低头哈腰道。
正说话间,小吏刚刚敲打的那户大门开启。一个身穿华服,年过六旬,胡子花白的胖老头,满脸堆笑着走了出来:“几位官爷,不知有何事?”
这老头名叫柳一鼎,是淮荣本地人,家里世代经商,到他手中家底已经颇丰,家产在整个淮荣可以挤进前十。
而柳一鼎并没有为富不仁,反而是一位舍财济贫的善人。每当初一十五,他便会命仆人在大门口支棱起一个摊位,给当地流民乞丐一碗热粥喝。
“柳财主是吧?镇南王下令募兵,你家是不是有一个儿子?叫柳明?你让他五天后来城北军营报道!”
刀笔小吏说着便在户籍上勾了一笔。
“官爷,官爷。我就一个独苗,家中宝贝,终日只会念诗做戏,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您就放过他吧。”柳一鼎一听便急了,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一锭元宝,塞到刀笔小吏手中,“对了,这些给官爷买酒喝,您就通融通融,给我们柳家留一条血脉吧。”
柳一鼎家大业大,膝下承欢却只有一子,还是在老头四十出头的时候才得的,加上他长得英俊无比,自然被视若珍宝,藏在家中。
那刀笔小吏接过银子,双眼发光,不禁意地咽了口唾沫,随后又看看一同来的两个衙役,只见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柳一鼎,你家可有人有功名,爵位,或者在朝廷作官吏?”刀笔小吏试问道。
柳一鼎答道:“我家世代经商,官场上倒是认识一些朋友。可说到家中亲戚,倒真没有一个在官场之中的。”
“那这银子就不好收了。王爷下令,但凡家中无官爵和功名者,每户必须抽一壮丁入伍。不得以金钱或物资抵债。”刀笔小吏虽然有些不太愿意,但还是将银子推回到柳一鼎手中。
“别呀,官爷。您就通融通融!钱嫌少的话,要多少,您开口便是!”柳一鼎哀求道。
“柳财主,我也不是和钱过不去。不过这次真的不行。新上任的淮荣尹令正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被他发现募兵登记的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别说是你家,就连我们也都要夷灭三族的。”
“官爷!官爷!别呀!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您就留给我吧。”柳一鼎哭求道。
“我看您还是趁着这几天,跟你儿子多聚聚。”刀笔小吏敷衍了两句,便去瞧走得老远,去敲下一家的大门。
柳一鼎扶墙大哭,哭声久久不歇,与此同时,又有小巷中人家地传出伤心的悲鸣。
见此场面易辰不禁感慨,受这乱世中连翻战争的影响,即使是繁荣的淮荣城,今夜也会让无数人久不能寐,他日还不知又会多少家破人亡。而那些哭声最盛的人家,要么是单传独丁之家,要么是富贵无爵之户,如同眼前的柳家更是加倍可怜,得而复失终究痛过久觅不得。
“可以想象当初父亲失了亲子,一定比着老爷子痛心百倍。”易辰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便下了围墙。
如此满城风雨了整整五天,方才恢复了平静,傅启新官上任,发令严苛,安排的刀笔小吏们无不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怕一不小心没了脖子上的吃饭家伙,不过终究还是将整个城里的壮丁都登记了个遍,城门也将重新开启。
这几天,月桂楼竟然生意比以前还好,那些没被拉去入伍的富贵公子各个相聚庆祝,而那些已经确定要入伍的少爷们,则开始用最后一些快乐时光,贪婪地享受着纸醉金迷。
易辰走出后院,绕过西廊,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转角处窜出一个小童子,与他撞了个满怀。
只见那小童子气喘吁吁地喊着:“少爷,不好了。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