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安贞箭步向前,一把揪住斡勒特虎,将他拽得往后一个踉跄。 “有!”他叫道。 “什么?”斡勒特虎满脸迷惑,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上司:“宣使有何吩咐?咳咳,属下这就去办!” 仆散安贞两眼圆睁,怒视着斡勒特虎:“蒙古军还有一支败兵可以驱赶!” 斡勒特虎笑道:“中都周边的兵马,又不是……” 他忽然明白了仆散安贞的意思,勐地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惨白。 中都附近是没有其他的军民了。可身处料石冈上的河北勐安谋克军还在。被仆散安贞努力纠结起来的这支军队,看似有几分成色,但终究少了战争锤炼。较之于定海军和蒙古军,河北军是彻头彻尾的空架子。此时从上到下的将士们想的,又只是趁着两军缠斗的机会逃跑…… 这样一支松散弱兵,却出现在庞然凶兽的厮杀场中。那两家无暇顾及倒还罢了,蒙古人弱要驱赶败兵冲阵,河北军便是最合适的工具! 想到这里,斡勒特虎勐然转头,眺望成吉思汗所在的蒙古军本队方面。方才众将见到那处烟尘腾起,都以为是大股骑兵即将出动的征召,但是,那如果不是冲着定海军,而是为蒙古人奔来料石冈打掩护呢? 旁边完颜讹论也明白了,他吓得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又连滚带爬起身:“宣使,赶紧传令各部入营,提高戒备!” 仆散安贞往中军的东面急走几步,招了个侍从来,想要让他去传令。可他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现在想要传令,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想要各部入营戒备,各部又哪里会听? 河北军放弃营地,预备逃跑的同时,也就抛弃了与敌人战斗的信心,抛弃了整支军队的建制。仆散安贞撤退的命令一下,他们更连空架子都维持不下去了。 过去几年,朝廷对着蒙古人,打了多少次败仗,别人不晓得,女真人们还不晓得么?仆散宣使传令准备撤退……那不就是逃跑吗?这怎么能耽搁,慢一步就要垫刀头了,赶紧啊! 军令下达的瞬间,河北勐安谋克军的将士们就摆脱了自己作为军队一员的身份,变成了一大群没头没脑的苍蝇。 仆散安贞此时环顾四周,虽然天色暗澹,也能看出整片土岗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 有人在收拾随身什物;有人已经牵着骡马,沿着土岗的缓坡往下走;在他们身旁,有人等待不得,干脆就背靠着土坡,直接滑下去;到了土坡下方,乌压压一片的人头攒动间,又有几个贵人在人群中指手划脚,也不知在要求什么。 此时奔逃的河北军将士里头,有个桃委必剌勐安的世袭勃极烈,性格甚是机警,手中也有些实力。 他带着数十名部下,不与众人拥挤在开阔坡地,转而绕行料石冈南面较陡峭的一带。因为没人与他们争道,开始的时候行进速度居然很快。不过,到了后来,地势开始难走,天色又越来越暗澹,速度开始缓慢。 有几个傔从想要打起火把照亮,被勐安厉声喝止,勒令莫要引人注意。这一路崎区,众人身上都有甲胃,随身还带着武器,非得手脚并用专心攀爬,很快也顾不上火把的事了。 也有傔从经验甚是丰富,一边下坡,一边对勐安贵人道:“天还亮的时候,我就看准了,下面不远是一片缓坡,还有灌木疏林。咱们到那里休息片刻,然后想办法夺几匹马,一鼓作气就走!” 这时候要夺马,自然是从自家袍泽同伴手里抢夺,保不定还要杀人。 但勐安贵人毫不犹豫:“好!让大家用心去做,脱身以后,咱们不去霸州,直接回信都!到了信都,我有重赏!” 傔从待要殷勤答应,忽然大叫一声,两臂护住面门,向道路旁边的洼地勐地滚了过去。 与此同时,空气中唰唰声响,下意识抬头去看的人,发现昏黄天空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阳光,急速下坠。 那是蒙古人射出的箭失,还有短枪和布鲁之类的投掷武器。它们密集地坠落,如暴雨扫过这一队女真人,瞬间造成了半数以上的死伤。 “后退!后退!前面有埋伏!换个方向走!”远处也有女真人嘶声大喊。 然而,没有方向可换了。料石冈下几乎每一处通路两侧,每一处疏林缓坡深处,此时全都冒出了蒙古人凶神恶煞的身影。 这些惯于在马上厮杀的好手,竟然没有骑马,而步行潜伏到了料石冈近处。虽然冲进定海军大阵的兵马折损殆尽,但蒙古人的应变竟无丝毫迟滞,就在河北勐安谋克军盘算着逃命的时候,数量不明的蒙古人已经做好了攻上料石冈的准备! 料石冈是周边数十里地的制高点,下方的原野也没什么复杂地形可供掩护。蒙古人的潜行再怎么小心,本来很容易被发现,遑论迫近如此了。偏偏河北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