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牢固的牛皮帐篷,李霆没感觉到这场雨大到了什么程度。当他披挂整齐大步出外的时候,立刻被雨水喷得湿透,巨大的雨珠砸在他的脸上,简直让人生疼。 一时间,李霆有些懵了,他嚷道:“完颜合达所部从哪里来?” 天昏地暗之中,部下指着某个方向:“西南面!” 李霆往那方向看,只见水线交织城层层叠叠的黑色雨幕,而雨幕随风挥洒,笼罩得天空更加漆黑,阻碍了隐约天明的迹象,也阻碍了他的视线。李霆手搭凉棚往天空眺望,只看到浓云和云间闪裂的电光。 “他娘的,这什么也看不见!那个游骑呢,他没看错吗?” 游骑已然来到中军帐旁,闻听跪地禀报:“节帅,我没错,我没有骑马,步行凑近去仔细查看过了,为此还差点撞上金军先锋,吃了他们一箭!” 李霆定神凝视,这才见游骑肩膀上有处深深地伤口,虽经简单包扎,犹有鲜血不断渗出,然后又被雨水冲走。 “辛苦了!”李霆点头,又问:“敌军发现你了么?” “他们大概以为是小兽经过,随意放箭,并没发现我!” “好,且去休息,录下大功一次!” 游骑喜滋滋躬身退去,李霆又拍了拍斥候首领的肩膀:“其他人呢?没有回报吗?” “已经加派人手,谨慎潜伏,随时禀报动向!” 李霆连连点头的时候,部将在旁叹气:“这种天气,弓箭拿出来射两下就废了。他们真是够败家的!” 李霆哈哈一笑:“这一仗本来就是搏命,打完以后,他们要弓箭也没用了!” 两军纠缠对峙了四五天,正如李霆一心想要击败完颜合达,完颜合达的机会,也只在击败李霆。 在定海军的谋划之下,开封朝廷可供调度的兵力被滞留各处,又遭定海军分头牵制、阻击。偏偏率领大军直逼开封的,还是郭宁本人。 或许开封城能凭着皇帝的激励,凭着数十万军民百姓的奋战,在孤立的情况下击退郭宁,但那只是纸面上的可能罢了。愈是久经沙场的将校,愈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上头。 开封如果得不到及时支援,多半要完。 大金随之也要完。 所以在此与李霆对峙毫无意义,无论如何,完颜合达都要赶到开封去。 但还有一种可能不得不防,那就是郭宁以强兵威压开封,却不急着攻城。此人拿下了徐州、归德府以后,便有了从后方源源不断输送给养物资的渠道,可以好整以暇地拿着开封城作为诱饵,等着从各地狂奔而来的援兵到达,然后一一击溃,扫清女真人最后一点一滴的武力。 完颜合达如果直接率部去往开封,就得背面顶住李霆所部疯狂追杀,正面与郭宁放对。他不觉得自己有那左右开弓,同时对付勐犬和恶虎的本事。 退一步讲,在开封朝廷勉强维持的局面下,仅存的粮秣物资首先满足南下劫掠的十三都尉之兵。完颜合达手里控制的相州粮库早就见了底,要带着这样一支军队长途南下,沿途的吃喝支应非常困难,半路上就有断炊的危险。 所以完颜合达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李霆。 拿下李霆之后,粮秣物资就有了,士气也提振了,甚至河东两路那些个自拥实力观望的货色比如郭文振、武仙之流,都会坚持得更久些。完颜合达既无后顾之忧,便可拣选精锐数千人急速奔赴开封。 当然,到那时候还得恶战。生死胜负,都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只需要干掉李霆! 此时来了大雨,分明是女真人的气数未尽,犹有天助! 雨水应该是从子时开始落下,在寅时达到雨势最大的程度。 巨量雨水如同天河倒泻,落地以后直接汇成了水流,汇成了河塘,甚至汇成了轰鸣的瀑布。但水流的轰鸣声又远远不及天空中勐烈的雷声,那雷声和闪电仿佛就在所有人头顶上跳跃,随时会把下方蝼蚁般的人类打成齑粉。 自章宗皇帝的治世起,大金的天象就没正常过。河北东西两路连续大旱了四年,以至于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数十座军州饿殍遍野。可是到了贞右年间,旱灾又转为了雨灾,几乎每年都有一次大雨,而且往往在地势复杂的河北西路爆发,继而诱发洪灾和内涝。 眼下这一场雨,几乎能够得上雨灾的级别了。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完颜合达率部迫近。 暴雨之下,没法点燃火炬,整支军队完全是靠着电光,靠着最前方乡导的引领,犹如一条条巨巨蟒首尾相连,艰苦行军。如果站到近处去看,这支军队的将士们很多都光着膀子,用嘴咬着直刀,手脚并用地在泥泞的地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