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紧接着又问。
苏望廷额头冒出冷汗,按捺恐惧,答道:“先天元年,学生奉师相之命,在邓州南阳购置宅邸田产,用于安顿一对母子。后闻其母病逝,其子被一位嵩岳道人接走。学生若猜得没错,当年那名孩童便是如今的长青先生。”
“他离开我府上时,不到五岁,想来已经记事了。”陆相露出回忆神色,苏望廷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这种近乎缅怀故旧的气质。
在苏望廷印象中,陆衍就不是那种会被故人旧情束缚之辈,他在陆衍身上学到的,就是钻研实务、洞察人心的本领。
“子衿……不,长青先生想必对我心存怨恨,对否?”陆衍的情绪转瞬收敛,再次变成那个不让人回避躲闪的当朝陆相。
“是。”苏望廷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调解这两人,但聪明如他,此刻也深感无能为力。
“达观真人将在冬至入宫宣讲道法。”陆相言道:“届时你把长青先生带回长安,我会亲自与他相见。”
“学生遵命。”
苏望廷不敢多问其他,告辞退下后,陆衍没有急着摇动铜铃唤入众书吏,身旁邱仙子开口说:“我昨夜以洞箫传剑音,已把《流虹贯月剑》印入子衿识海。”
“剑意入识,尽管玄妙高深,但空有剑意,谈不上剑术大成。”陆衍言道:“如果不能亲手持剑,把剑术招式练透练熟,终究派不上用场,更遑论对敌交锋的胆气魄力。”
“我打算稍后再去指点。”邱仙子语气一转:“但昨夜传剑之举似乎让程三五觉察到了,他一直给子衿护法至四更天。”
陆衍闻言良久不语,邱仙子盯着他问:“你当初说过,程三五原身是不死不灭的太古妖魔,你任由他留在子衿身旁,不怕出事?”
“程三五主动出手为子衿护法,说明他们成功了。”陆衍向后坐靠,不可思议的震惊在他身上,表现得如此细微。
“他们?你是说拂世锋?”邱仙子问:“你不是已经跟他们分道扬镳了么?”
“无非是准许我自作主张罢了,拂世锋本来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教门,就是一伙传志同道合之人,传承了漫长岁月罢了。”陆衍语气似有几分嘲弄之意。
“你方才说的‘成功’,所指为何?”邱仙子又问。
“拂世锋的列代先贤用尽手段,也无法杀灭那妖魔,于是选择另辟蹊径,设法让妖魔陷入自我矛盾、自取灭亡的境地。”陆衍解释说:“而在百余年前,多位高人各施手段,最终将那妖魔变化成人。”
“变化成人?”邱仙子略感困惑:“是将那太古妖魔封印进人身么?”
“非也。”陆衍否定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并未亲见,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那祸世妖魔宛如脱胎换骨,化为一个初生之人。”
“若依河阳血案一事来看,此辈谈不上良善。”邱仙子提醒道。
“常人经历那种变故,一样会暴起行凶,无非是能否做到罢了。”陆衍泰然自若:“我得到消息,昨日内侍省已经派人去刑部案牍库翻查昔年卷宗。只可惜他们不明白,程三五会屠灭孙家满门,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他就是单纯这么做而已。
“我将河阳血案定为乡民报复作乱,并非偏私弄权,事实本就如此。至于奏请陛下召回追击人手,则是不希望酿成无谓伤亡。”
“这就是你所说的‘成功’?”邱仙子大概明白了。
“子衿与程三五在西域相遇,本属意外。”陆衍说道:“原本我也有几分担心,不过听到程三五为子衿护法,可见那太古妖魔的确被牢牢压制住了。”
“你希望让程三五来保护子衿?”邱仙子反应过来:“你担心子衿日后会卷进巨大纷争?”
“达观子坏我布置,教的不是清静无为,而是一堆兵家战阵、济世护国的学问。子衿心思已定,我就算拦阻,只怕他也会自己扑进去。”陆衍抬手晃动案上铜铃,临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他身边放下可靠助力,未来方向让他自己去把握。”
……
“你这无缘无故的,忽然想练剑?”
长安东市之中,程三五跟着长青来到铁器行,这里其实就是京兆尹设立的铁匠铺,通常是给百姓打造菜刀炊具、铁钉锁链这些日常物件,但偶尔也会锻造刀剑。
朝廷自有军器监大批打造兵甲,但大夏民风尚武,即便是年轻士人出门行游,也乐于携刀佩剑,自然催生需求。
长青看着安置在柜架上的长剑,逐一上手打量,却不甚满意。程三五在旁嘀咕道:“我看这些也一般,真到了厮杀场合,兵刃磕碰,立马就要崩出缺口来。”
“怎么?你也懂剑法?”长青瞧了程三五腰间百炼神刀一眼,心想这出自道门铸匠大家的宝刀,绝非铁器行中做工粗劣、堪比铁条的刀剑所能相提并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程三五叉腰笑道:“我还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