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崔氏?”阿芙闻言陷入沉思。
“我听说过,他们是中原的世家大族,很多人在朝中当官。”程三五大大咧咧道:“那些达官贵人都希望能迎娶崔氏女,好稳固自己的仕途地位。”
“安平县就是博陵崔氏的祖地,北朝之时,崔氏子弟大多自称博陵安平人。”长青言道:“虽然如今崔氏各房开枝散叶,但在安平县一带仍有深厚根基,可以向他们借取粮食。”
“那就去呗。”程三五直说:“把粮食借来分给流民,然后让那群和尚跟我们走,到时候怎么处置都行了。”
众人望向阿芙,等她决断。
“先别提借粮之事。”阿芙话锋一转,盯着长青问道:“你可曾见到净光天女?她神通如何?”
“颇为高明。”长青补充一句:“比我厉害。”
程三五笑道:“难得见你主动夸别人,可别被是妖尼姑吓到了啊。”
“我没有说笑。”长青严肃起来:“你们刚才应该看见他们施展神通的情形了,雨云笼罩地界将近方圆十里。而且净光天女他们是召遣法界娜迦众,勾招水气、行云布雨,这等法力不容小觑。”
程三五听得稀里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长青只好解释说:“道门祈雨,不会凭空施法,而是要选择在江河水岸、洞渊潭池附近筑起法坛,然后投铁符金龙入水,并诵咒召遣城隍社令,协力行云布雨。此举实际上就是从别处借水,化为云雨而降。”
“我听懂了,妖尼姑他们在旱地做法,那雨水也是从别处挪来的,对不对?”程三五一拍手掌。
“娜迦众乃法界鬼神,能够凭自身属气禀赋,直接勾招方圆天地间的水气,为其所用。”长青有些愤慨:“可是河北各州早已连月大旱,如此强行勾招水气,只会徒增旱情,就算化雨洒落,也无济于事。”
“听你这话,怎么感觉这妖尼姑不像是来消灾的,反倒是来降灾的?”程三五问道。
长青表情复杂,内心斟酌一番才说道:“其实我觉得,净光天女未必是有意作恶,他们的作为近似苦行修法,那些流民受其染化,从而自愿追随。”
阿芙不屑道:“早早被释迦舍弃的外道法门,他们却当成了宝,果真蠢辈。”
“可苦修所得神通法力却当不得假。”长青则说:“我刚才看得分明,净光天女身旁确有鬼神护持,威德甚著,哪怕只对付她一人也不容易。如果不能将僧团孤立起来,贸然抓人,那些受饥百姓恐怕会立刻一拥而上。”
“不过是一群受饥流民,如果实在麻烦,那就让本地衙役将其驱散。”阿芙并不在意。
长青闻言当即反对:“本地官吏不能指望,他们对待受饥百姓,完全是敷衍应事,怎么可能会冒险驱散流民?”
“要是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那还怎么做事?”阿芙甚是不满。
“因此才要从博陵崔氏借调粮食,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从僧团身旁将流民带走安顿。”长青言道:“等安顿好受灾百姓,你们便能以擅自做法祈雨的名义,将净光天女单独带走查问。届时她若有反抗,你们反而师出有名了!”
阿芙听到这番话,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发现长青这个小娃娃虽然满肚子迂腐之理,可并非完全不知变通。
“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程三五在一旁附和道:“这些世家大族肯定藏着一大堆粮食财帛,也该让他们吐出来了。”
“此事最好找上本地的安平县令。”长青又说:“博陵崔氏在这一带可谓树大根深,你们内侍省固然能仗着权势强压,但粮食调度、赈给灾民,还是要安平县令出人出力。”
“可以,我们现在就去找安平县令。”阿芙沉思片刻,然后朝左右吩咐道:“去联络强圉君,继续紧盯净光天女的动向。”
谋划已定,内侍省众人立刻动作起来。
……
当张县令回到县衙,刚刚准备洗漱用膳,就有婢仆前来报知内侍省来人,吓得他赶紧外出相迎。
“下官来迟,不知上使有何吩咐?”张县令看见长青也在其中,心中暗道流年不幸,自己区区一介县令,何德何能竟然招惹来这么一群大人物夜里登门。
“张县令,想必你也清楚,我们就是为净光天女而来。”阿芙直截了当:“这群僧众假借神通、蛊惑百姓、纠集流民,心存不轨,朝廷要将其捉拿审问。不过他们与流民混杂一同,强行抓捕恐怕会滋生动乱,眼下首要是分化流民、妥善安置。”
“是、是。”张县令嘴上连连称是,心中却叫苦不迭,他治下的安平县今年遭灾严重,只盼这帮流民能尽早离开本地,去祸害别的州县,却没想到内侍省的大人物一句话就要他安顿流民,丝毫不体恤他们这些州县官的苦处。
“我知道你们存粮不足,难以救济。”阿芙继续说:“听说博陵崔氏在本地有一大房支,想来此等高门大族积存丰厚,为何不向他们借取?”